秦修文始终是高估了这个年代官员的良知。
在他看来,他和李明义之间,完全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暗中使点手段,想要恶心一下他,他可以理解,比如说一开始摆在明面上的,少了新乡县一大半的赈灾粮这类的手段。
但是将赈灾粮全部调换成这种霉变的粮食,这种缺德事,一经发现,若是彻查到底,除了数千灾民饿死,天子一怒,杀的官场上人头滚滚的,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秦修文没有想到李明义狗胆包天,居然设下如此毒计,要的不仅仅是罢他的官,还要置他于死地
如果秦修文所料不错的话,李明义这次是准备让新乡县一粒粮食都筹措不到,不仅仅和其他县吞下他的赈灾粮进行分赃,还要联合其他县,拒绝卖粮给新乡县,新乡县如今接收这么多流民,被困日久,岂不是要闹翻天
就算到时候将那赈灾粮霉变的事情捅出去了,谁能相信他你说霉变就霉变葛郎中那边肯定会说他派人送过来的时候都是好好的,而其他县呢定会配合葛郎中说他们收到的赈灾粮都是好的。
九分真一分假,足以以假乱真
到时候上面会怎么想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即使秦修文说的真的,又有几个人会相信
秦修文如今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葛郎中自己的意思在,但是现在不管葛郎中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他绝对已经被绑上了李明义的战船上了,就是想下来,也下不得
而事实是,葛郎中真不知情
但是他不知道,身在局中,稍微一个念头的行差踏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当他明面上站到了李知县背后,削减了新乡县的赈灾粮后,既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么接下来所有人对秦修文的打压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人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李知县联合其他几个县的知县们,就是真的想架空周邦彦这个知府都能斗个旗鼓相当,更何况是个外来的五品京官呢
这里是卫辉府,是他们这些人的地盘
所以早就有人暗中下手,收买了葛郎中手底下的运粮官,又偷偷将收集起来的霉变之粮充数其中,真正的赈灾粮早就到了他们手中被瓜分殆尽了
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斗争,让新乡县其他十个县的县衙各多拿了五百石粮食,折银一千余两,而他们所要付出的,不过是将一千两的银票塞入葛郎中的腰包,而且里面大头还是李知县出的,何乐而不为呢
再加上李知县早就说了,届时那秦修文是肯定要来问他们再买粮的,现成的买主,把粮价翻个一番卖给他不算黑吧这样落袋就是两千两
不费吹灰之力。
什么你说若是秦修文不买怎么办不买好办啊,就让新乡县乱起来,到时候他们再落井下石,上奏朝廷,革了他这身官服,再踩上几脚,让此人永世不得翻身;而手里的粮食么,现在处处缺粮,谁会嫌弃粮食少谁会觉得粮食卖不出去只不过是多赚一千两还是八百两的区别罢了。
文官之间的争斗,向来静水流深,暗藏的都是淋漓鲜血。
秦修文带着孙主簿等一干人迅速回到了“退思堂”,等到众人分宾主坐下,秦修文挥退了上茶的侍女,只余下孙主簿,汪县丞和季方和三个嫡系,才缓缓开口道“为今之计,派人去追那运粮官已经是没有任何用处了,对方也不会承认的,只是将事情在我们毫无防备之下弄的沸沸扬扬。”
孙主簿黯然点头,明白了秦修文的意思。
就算追到了,人家不仅不会承认,只会倒打一耙,说是新乡县自己调包了赈灾粮,反而会让他们陷入被动的局面。
汪县丞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汪县丞,你立即修书一封,派人秘密送到李千户手中,将此间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写上,孙主簿,你派人将粮仓封存,再派八名衙役分两班职守,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粮仓。”
汪县丞面露难色,不确定道“给李千户这有用吗说不定人家早就”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否则那葛钦差有这么大的胆子
到时候告状不成,反而直接被锦衣卫的拿下怎么办
按照明面上的,李千户是过来监察葛郎中的,当然有用。可是多的是监察官和赈灾的钦差沆瀣一气的,就算锦衣卫身份特殊点,就算李千户是皇帝的亲舅舅,那又怎么了谁会和银子过不去
汪礼远心中害怕,其实是不太敢去告状办这个事情的。
“汪县丞,你不必有担忧,本官保你此次来去无忧。”
秦修文见汪礼远讷讷不言,心思一转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出言安抚道。
汪县丞还想说什么,孙主簿拿起茶盏挡在自己的面前,头微微偏向汪县丞,朝他使了个眼色,汪县丞这才咽下话头,将事情接了下来。
两人快步出去后,汪县丞连忙拉住孙主簿“你刚刚为何不让我把这差事拒了大人再手眼通天,还能和锦衣卫的人搭上线”
孙主簿默默叹了一口气“我也晓得大人应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