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萤,桂老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月光下,赶尸老司覆着胎记的面孔严肃,眉头拧着,额角滴汗。
他落下的每一步,都稳当却缓慢。
前一只脚抬起,身后的山土地上就会烙下一个半指深的脚印,仿佛他背上负重的是千斤顶。
每走一步他就低声絮叨一句,仿佛在同背后的女尸闲聊
“你妈为了给你报仇,豁出去了是个好母亲”
“可周围的人山里的牲畜,怎么经得起这种折腾这是泼天的业障”
“别怪我扰了你们母女的安宁”
“”
从山上背到临近山脚,桂老的脸和脖颈都被汗打湿,身后的脚印颜色加深。
待远远能从山荫间隙看到尺古村的建筑,他视线中也出现了一道悄然冒出的纤细身影。
老头儿声音带喘,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了闲杂人等不许入山”
虞妗妗蹲在断石高地,单手撑腮。
夜色中她的长发隐隐透着银辉,一双猫瞳略带反光。
我也是齐家邀请来的,怎么就算闲杂。”
桂老只擦了下额头。
“老头儿,都走到这里了,不把身后的人放下来,再歇一歇么”虞妗妗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引得桂老掀起眼皮望去。
“啊你放下她,就赶不起了。”
虞妗妗心情有些复杂。
猫的眼睛本就有夜视功能,何况她是妖,夜色并不能模糊她的视野。
故而她能很清楚地看到,那赶尸老司身上的深青长衫,都已经被血浆浸成深褐,尽数贴在他瘦矮的身板上。
每走一步,沿着湿透了的裤脚往下渗的血渍,便加深他身后的脚印,连他赶起来的邬采萤的脚下皮肤,都沾着他的血。
这个老者此刻像一颗迅速漏气的气球,身体的生机,都在巨大的业障和反噬下疯狂流逝,行将就木。
如若虞妗妗猜得没错,他的腿骨已有严重折损,完全是强撑着在走脚;
恐怕将一松懈,就再也走不动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堵的血腥气,她唇瓣不自觉紧抿,手掌撑地一个纵跃,从断石上轻巧落在山地。
走近老者,虞妗妗伸出手“交给我吧,我能短暂遏制住她。”
她一只手先拖住桂老微微发抖的左手小臂,运了一些自己的气力,想要缓解老人身体崩溃状况。
不等她去触碰邬采萤的尸体,桂老伸出皲裂右手,按住她的动作,摇摇头
“你有心了,但不用做无用功,谢谢你。”
“我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我自己了解,漏斗留不住沙子,我身留不下己命,随它去吧。”
虞妗妗收回手,后退一步。
她见惯了生死相斗,在她漫长的生命中有太多过客死去,无非是生老病死,或是敌我相争。
按理说,桂老自己找死明明知道入山寻尸,势必没有好下场却还是来了,和她也没关系。
虞妗妗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可能是好奇,可能是内心的疑窦,驱使着她鲜少对一个人的行为产生了疑惑
“你为什么要来”
“别人都不来,你却来了,你不怕死吗”
桂老撑着力翻了个白“癫话,没有人不怕死。”
他当然也怕。
他掀开眼皮,去瞧虞妗妗“其实我知道你的存在后,就很好奇”
虞妗妗“好奇什么”
“你有道吗”
“道我又不是道士。”
“大道,谁说只有道士才有道”桂老很无语“人活世上,是为什么而活又为什么修行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这就是大道,修道即修心。”
“所以你的道是什么求长生道求无量道还是求名求利”
虞妗妗拧眉“你都快死了,还说这些有得没得做什么。”
什么道啊道的她不懂。
准确来说,从她懵懵懂懂踏入修行,就没有人问过她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修行需要理由吗
因为前路无尽头,除了提升能力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做,闷头去修就是了。
再多无非是不想被天敌、除妖师随随便便灭掉,太过憋屈。
“所以你根本没有道,还能修至此等深度。”桂老盯着虞妗妗半晌,摇摇头“是了,和一个未开化的牲畜论道,人要死了,脑子也糊涂了”
“哈”虞妗妗不爽“你开化了,你有什么道”
“我”桂老呼吸变沉,身板微佝“我确实也没资格笑话你,我也没什么道心。我只是被这该死的命困住了罢”
“没想到老头子我死之前,陪在身边的居然是一个妖”
“幸之你天性不坏,无所贪欲,死你身边也不赖”
虞妗妗有种预感,她反手抓握住老者的手臂,把自己的力量递过去。
至于桂老说的那些话,她权当对方失血过多头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