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一件鹤羽衣的濯缨睨他一眼。
“我是叫你过来替我弄干头发,还有,我让你替我办的事,办得如何”
像是被当头一棍敲中,谢策玄有一半脑子直发晕,另一半却又还能勉强保持理智。
于是他貌似冷静地走到濯缨近前,她背对着自己,谢策玄捧起她长发,以术法替她烘干长发时,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颈间肌肤。
两人的身体似乎都有些僵硬。
濯缨叫他过来时其实并没有多想。
从前她在昆仑山与沉邺一同求学时,她喜净,又畏寒,沉邺偶尔也会这样一边替她烘头发,一边与她聊一些公务。
但当谢策玄上手时,她才发现这两种感觉并不一样。
沉邺的手,与她宫中的侍女并无分别。
可此刻穿过她
长发的那只手,炽热又笨拙,仿佛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明明一点也不舒服,但濯缨张了张嘴,却并没有阻止他。
“人带回来了吗”濯缨换了个话题。
“已经送到你宫中了,归墟的那个魔头也顺手除了,那个雨师瑶果然是个傻的,明明自己也知道那魔头作恶多端该死,真死的时候,却也伤伤心心哭了好一场呢。”
因为方才不小心拽掉了濯缨几根头发,谢策玄手里的动作小心了许多。
他能单手拎起千钧重的巨鼎,却被这一捧长发缠得束手束脚,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梳理。
濯缨想到自己曾在谢策玄记忆里见过的那个西海龙女,抿唇笑了笑
“现在就哭了,等以后她进学宫,哭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进学宫”
谢策玄沉吟半晌,很快明白了她的用意。
“你想扶持她”
在这个界面,西海龙母死于沉邺之手,而雨师瑶更是早早就被那个叫厉星澜的魔头带回归墟,强娶为妻,过得郁郁寡欢。
“只是备选之一而已,”濯缨未置可否,“沉邺与她有杀母之仇,并且依照你的梦境,她是有成为一个合格君主的潜力的,只是需要时间先让她去学宫修行,若她自己愿意上进,便让她嫁给沉邺”
谢策玄错愕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笑了笑
“从君后变君上的确是更隐秘的办法,只不过你真觉得雨师瑶行恕我直言,就算是在梦境里,我也不觉得她有多靠谱。”
“我不觉得。”
提起这个,濯缨来了几分兴致。
她转过身面向谢策玄,将她正在撰写的国策同他细细讲来。
谢策玄便也托着腮,听她讲如何改革,如何完善法度,如何让君王的诏令受到臣下约束审核。
说实话,里面那些弯弯绕绕,有许多他都觉得麻烦得根本听不懂,然而说这些话时,眼前的少女却仿佛一个手艺精湛的匠人,在将她即将完工的巨大造物,一点点地拆开讲解给他听。
纵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构造的精妙,也能感受到,她所做之事会让沉邺多么胆战心惊、夜不能寐。
如果她真的成功,那么这四海之君雨师瑶的确做得。
即便她偶尔犯傻做出什么愚蠢决定,也自有臣下约束,不会乱了大局。
濯缨说到一半,忽而见少年眼眸明亮,不知何时将她的手握在了掌中。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啊,”谢策玄理直气壮,“听是听了,不过听不听得懂是另一回事。”
“算了。”
濯缨也没强求。
“既然你觉得无聊,今后就不同你说这些。”
谢策玄笑着将正欲起身的她拉入怀中。
“没有觉得无聊,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濯缨问他什么事,少年沉吟片刻,道
“也都是些很久远的事了,你也知道,我们上清天宫的仙人都是靠功德死后飞升,有的人运气好,寿终正寝,但有的人比如我这种,就是死得比较早,我是想,若你我生在同一个朝代,无论你为臣还是为君,大约我都能多活几年呢。”
见濯缨忽而沉默,谢策玄眉宇间漾开几分笑。
诶呀,不该同你说这些,忘了吧忘了吧,这么好的地方,应该说点别的才对。◣”
过了许久,坐在他怀中的少女才出声
“你的事其实我打听过。”
她瞥了眼谢策玄的表情,发现他神色不变,只是语调轻松地道
“很老套的故事对吧”
父兄忠烈战死,少将军一力撑起门楣,幼主权臣,内斗外敌,将门长大的少年没有战死沙场,而是病死冤狱。
人间朝代更迭,这样的故事不知凡几。
但让濯缨动容的,却是她在仙界打听到的另一桩传闻。
据说让雷霆都司少武神飞升的,并非他十七岁以少胜多的那场一战成名的异族大战,而是他从狱中逃脱之后,在逃亡路上遭遇一场洪水。
他并没有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