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停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父君。
抗下了。
他的父君,那个继承了祖神直系血脉的长生帝君,双手结印,袍袖翻飞,银发在狂风骇浪中翻飞,但面色却无半分波澜。
停云顿时被一种血脉里的恐惧所压倒。
不行。
他做不到,这个人是不可打败,不可战胜的,他不能背叛他,否则,否则
脑子里的警告声疯狂叫嚣的同时,被长生帝君挡下的天雷,却在缓慢而坚定地往下压。
停云不敢置信地看向濯缨。
是谢策玄他在将自己的仙力渡给她
这等危机四伏的状况,能众人能保住自己性命已是不易,他居然,敢在这种时候舍了自己用来保命的仙力
电闪雷鸣中,长生帝君朝着濯缨和谢策玄的方向投去一眼。
天道对上清天宫何其偏爱啊。
这样年轻的、充满鲜活生气的力量,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明明只是血脉卑贱的凡人,如蝼蚁般不可计数,却能大浪淘沙,从那千百万人之中涌现出几个格外璀璨的明珠,庇护着这个孱弱愚昧的种族。
而他们须弥仙境,却一日日的衰落下去。
稀释的血脉无法再给他们带来无可撼动的地位,所剩无几的资源被一代代繁衍的后辈瓜分,但这些新生的须弥仙人,却无法反哺给须弥任何东西。
既目睹过祖神之辉,见证过须弥仙人驰骋天地,逍遥无忧的岁月,又能见他们如日薄西山,一点点坠入深渊
以你之力,无法召来真正的天雷劫。
收手吧,赤水濯缨,除了搭上你自己的性命外,你什么也得不到。
你我本是同路人,乘我们的船,你可抵达崭新的彼岸。
恍恍惚惚之间,濯缨本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才会听到女君灵胥的声音。
但随后,她便听到西海龙母的声音如银瓶乍破般炸响
“你就是瑶儿说的那个娲皇宫的女君吧”
搏杀之下,西海龙母早已遍体鳞伤,折断的指甲有血珠浸出,精致的发髻也有发丝散落,但狼狈之中,她的眼神却愈发锐气四溢
“凭你也敢成自己是娲皇后人呸你与这长生帝君狼狈为奸,你们夫妻二人,无非是想拿这天下万民的骸骨,堆成你们头上的冕旈”
“你爱的到底是今日活在这世上的活生生的女子,还是你想象中不存在的女子你若爱这鲜活的人,为何杀起来连眼都不眨一下这世上无数女子都在竭力走出困住自己的牢笼,凭你,也敢抹杀掉所有人的努力,凭你,也敢将万世累积起来的信念与荣誉,都戴在你一个人的头上
”
或许是知道今日生还几率渺茫,西海龙母丢下手中长剑,也将自己余下的所有仙力全都灌注进濯缨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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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面望天,筋疲力竭的眉宇充斥着倨傲戾气。
“女君灵胥,即便你今日得逞,杀尽众仙,你也绝非这世间女子的救世之主,沽名钓誉、滥杀无辜之人,不配为世间真仙”
女君灵胥寂然不语。
雷压之下的长生帝君却轻笑道
“血脉不纯的海域仙族,竟也敢置喙何为真仙。”
“祖神须弥,母神娲皇,唯此二脉,生而尊贵,方为世间真仙尔等皆不过受祖神母神恩惠而生的灵物,赐尔仙脉为仙,收回这缕仙脉,不过凡夫俗子,草芥蝼蚁罢了”
声线温润的嗓音化作凛然刀雪,他对一旁的停云下令
“停云,去除掉西海龙母。”
不能再让赤水濯缨继续召雷了。
被猛然点名的停云浑身颤了一下,他一抬眸,便迎上濯缨那双于混乱中依然沉静如水的眼眸。
她真的不怕吗
在这样强大的力量面前,她真的没有半分退缩之意吗
停云双股颤颤,齿关发抖,他不欲一错再错与上清作对,却也不敢反抗长生帝君,宛如一只绳索纠缠的提线傀儡,颤巍巍地无法执行主人的命令。
“停云。”
“身为长生帝君之子,你可以如此优柔寡断吗”
轻柔的嗓音如最可怕的咒语,停云不敢再有半分犹豫,立刻捏了个诀朝西海龙母而去。
此刻的西海龙母已将仙力源源不断输送给了濯缨,根本挨不了这一击。
好在以苍龙化身而出的雨师瑶瞄准时机,倏然杀出,直接将停云重击在地。
停云不仅不觉得疼,反而如释重负,直接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雨师瑶一尾巴抽得他吐血。
长生帝君眸光微暗。
“原以为历经不知火山淬炼能让你有用一些停云,有的时候,我真是宁可从未有过你这个孩子。”
这夹杂着无尽失望的轻叹如利剑,瞬间贯穿了停云的心脏。
这样的话,他用眼神说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