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粹的烦恼太奢侈,太遥远,让她太难以理解。
没有人会为她引路。
长久以来,她都已经习惯遇事自己摸索,自己试错。
“抱歉。”
她回过神来,垂眸歉声道
“濯缨愚钝,给大家添麻烦了。”
那句“今后不会再犯”卡在她的喉间,要说出口仿佛极为艰难。
理智告诉她她如今屈居人下,保命为上,但情感上又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在学宫修炼的机会。
她知道,如果再给她同样的机会,她还是会这样赌上性命抓住。
金色法相无言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她的额头覆着虚浮冷汗,唇色苍白,雪白单衣穿在她身上,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得像纸片,一阵风就能揉碎。
偏偏双眸沉静,没有柔弱之感,幽深如一汪潭水。
“你确实给封离神君添了不少麻烦,他被炎君责问许久,难得见他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濯缨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天后道
“但你没有任何错。”
濯缨诧异地抬起头。
眼前幻化出的金色法相如日之辉,照在濯缨最幽暗的眼底,包容万物的嗓音徐徐响在她耳畔
“你虽是人间界送来的质子,但既入上清,便是上清之人,我既准许你入扶桑学宫,你便享有和其他学宫学子同等的待遇,不会比任何人矮一分。”
“要是想修炼,便正正经经、一步一步的修炼,仙师会为你指引正确的修炼之法,上清天宫会给你最顶尖的天材地宝,所以,你不必再这么拼命的去争取,只要你想修炼而非去谈情说爱,通天大道,自会为你敞开。”
说完,天后自己倒有些出神。
前面都没有问题,可她最后为什么会说一句只要不是去谈情说爱
就好像,曾经有什么人是去谈情说爱了一样。
乌黑如墨玉的瞳孔微微张开。
濯缨久久没有出声。
“可炎君说,说他治不了我,让我断了修行之念”
“那是炎君对你还不够了解,我会跟他亲自谈一谈,之后他自会知道该怎么医治你。”
天后笑了笑。
“你能在琉璃境里待上三日,对你最刮目相看的就是炎君了。”
濯缨不解。
什么叫对她不够了解
论医术,天上地下无人出炎君之右,他之前已替她诊治过,如果炎君都不了解,那天后又怎会知道
没来得及深想,被意外之喜砸中的濯缨恍惚出声
“天后娘娘,是希望我努力修行,然后站在上清天宫这边吗”
她想起了前世的沉邺。
平心而论,前世的沉邺在物质上对她从无亏欠。
她身体不好,出行皆乘步撵,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他让自己最得力的鳞甲卫贴身保护她,更四处为她搜罗名医,试图治好她的病。
只不过,他也会在她高烧不退时仍宣她参加朝会,让她一力推行新政,哪怕此举会招致世家猛烈的反扑。
濯缨已经不是给她一点小恩小惠便会感恩戴德的小孩了。
若上清天宫待她好只是为了消除她的异心,又或是拉拢她为上清天宫卖命,这些赐予便只不过是一些卖身钱而已。
那是她应得的,不值得感动。
空中浮动的金色法相微微一笑。
“你不必考虑站任何边。”
“或为开悟大道,或为护佑苍生,或为功成名就,即便成仙,这一生道路也还远远没有走到尽头,扶桑学宫只负责浇灌,至于开出怎样的花,是由花自己决定的。”
“赤水濯缨,扶桑学宫要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
“你可以为自己而活。”
濯缨这一生,有人弃她如敝履,不在乎她怎么活,有人替她打造一个精致的牢笼,希望她能为他的野心而活。
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
要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