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阵马蹄滞了动作,待看清楚方收剑入鞘。
南边官道上,六骑先后而来。
当头一骑是他的探子。
送来最新军情,“帝吊李氏之裸尸于城楼,江怀懋吐血伤重,两军僵持中。”
苏彦闻言,倒抽一口凉气。
而后五骑,竟是煌武军。最先一人乃江怀懋参将范霆,他的马背上绑着一个女童。
范霆扶下女童,带至苏彦身前,拱手道,“末将奉都督之命,将姑娘送来副都督处。都督说了,无论您作何选择,他都信任你。他若败,便是姑娘亦亡于战中,这是您又拣来的女孩,非江氏女。他若胜,自以国士待您,同养女儿,共治天下。”
“皎皎,叔父便送你到这。”范霆转身给她松绑,“听话,不许再犟。”
渭河畔,五骑疾驰离去,唯剩江见月站在苏彦对面。
她额上扎着白绫,数日前磕破的额间伤还在渗血,眼角月牙没有绘起,露出一块伤疤。
“对不起”江见月避过苏彦眼神,垂首低眉。
苏彦看着她,没有应声,脑海中来回想起探子将将送回的战况。
帝吊李氏之裸尸于城楼。
这个孩子,又没了母亲。
夜风呼啸在两人中间,烈烈作响。
周遭有一瞬静止,一道剑芒亮起,竟是江见月拔出那柄长剑,倾身跃起,直刺苏彦。
“不许伤她”苏彦退身避过剑尖,跃来江见月同侧,握住她手格剑挡开暗卫射来的箭矢,夺下剑谴退他们。
江见月欲跪下身去,被他一把扶起,只闻她又道了一声“对不起”。
为那刻着苏氏记号的三支箭矢而道歉。亦是为那三支箭,她行的刺杀之举。
若说三日前,在这渭水河畔,她于自己父亲面前的字字锥心之语,原是步步为营,诱导刺激江怀懋怒发冲冠,为母报仇;那么此番面对苏彦,她确实无半分杂念,有的只是深切的愧意。
江怀懋是她生父,可父女之情薄弱,至今相认不过三年,寥寥数次见面。她唯有施计。
而苏彦,曾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却救她于濒死之际,收她为徒,给她治病,教她读书。
在抱素搂中,他说文武艺,但凡你能学,师父都可授你。去凉州后,他又回信与她说,抱素楼还是你的家,随时可归。你如今两处有家,岂不乐哉
而她此番,射出那三箭,亦是将他架于火上。
她知他身份,知他肩上担子,要比父亲更加复杂和沉重。
有今日她刺杀之举,多少便可洗刷他对天家赵氏的不忠之名。
非他放纵门徒,实乃座下弟子生性难训。
她虽被苏彦扶起,却终觉无颜见他,只将头颅深埋,退下腕间珐琅镯,恭敬奉还于他。
“何意”苏彦眉目清和,话语仍是当年哄她的温柔音色,“是做了两年将军贵女,看不上师父的东西了还是欲要就此两清,叛离师门”
“师父”江见月闻他所言,泪水夺眶,只缓缓抬头,看他眼睛。
却见他伸手过来,拭她滂沱热泪。
他目光柔暖,话语驱寒,“是我不好,摇摆不定,徒增伤亡。”
话落,他抱起力竭欲倒的人,踏入营帐,招来诸将。
外头风声鹤唳,渭水叠浪;里间沙盘图上旗帜安插,战线分明。男人话语铿锵,转眼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齐飞、张桐,李岚、李泓四将,各领兵一万,依次奔赴细柳、霸上、棘门、咸阳原四地,阻击入京缓兵。
“苏瑜,你扶你父亲棺椁留渭水,一作阻中路之军,二作援军随时后命。”
“余两万兵,与某同奔长安,助都督破城”
下达完作战指令,他又命主簿荀墨起草征讨檄文。
“临朝赵氏第六子,徵,慢侮天地,悖道逆理;饕餮放横,伤化虐民;亲小人远贤臣,唯故私欲而大义不存,大兴土木致国中空虚;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幸尤兰州江氏十余载春秋,平孟、林而定雍凉二州,伐刘易而安汉中之地,爰举义旗,以清妖孽。今奉天命,为苍生驱霾亮日。移檄州郡,咸使知闻。”1
苏彦话语如珠落下,荀墨奋笔疾书。
之后行第三事。
他唤来赵谨,让他执一支苏氏断箭,由死士护送,先行出发潜入长安城,传报各高门士族洛州苏氏,反。
以此收世家人心,亦乱守城军心,减少伤亡。
江见月坐在席上,原本泪眼摩挲的双目渐渐清明,只在颤睫眨眼间,生出无限敬仰的光,一点一滴全部凝在那人身上。
黑夜混沌,他比星辰璀璨。
相比父亲拍案而起,领全军攻城,以一己私怨欲掀翻统治了数百年的王朝,苏彦调兵谴将,或阻或攻,进退有序,更重要的是给父亲套上了代天伐赵的壳子,以得天下人心。
“副都督,您要的人来了”将士在外头禀告。
苏彦撩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