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幼时被关的小厨房、新婚时的火盆、藏春宫的灰烬痛苦的回忆让她难以呼吸,眼前一片黑暗,姜泠努力地想要伸手去抱住柳恕行。
她什么也抱不住。
天旋地转之间,这一片绵连的大火之中,似有什么东西自桌上掉落。
那是一份手稿。
一份字迹遒劲、写得密密麻麻的手稿。
“季老师,这书店的客人明明大多都是男子,可为何这些书架上都摆满了女德女戒之书明明大多女孩子都不会读书识字,她们甚至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总有这么多规诫女子的书籍,他们制定着所谓的规矩,要求姑娘们必须本本分分、必须贤良淑德。”
“这世上,为何没有一本书教男人该如何敬爱自己的妻子”
如何知她,敬她,爱她。
字迹渗透纸背,落地生痕。
这是他来到金善寺这么久、以柳恕行的身份陪她这么久,所写的
第一份手稿。
从平等的爱,到相互的爱。每一笔、每一行字,皆是力拔千钧。
大火飘摇,忽尔有风将其吹入火海中,狂卷的火舌兴奋地冒着热气,将手稿吞噬。
漫天大火,这份爱意化为灰烬。
姜泠忘记自己是怎么昏睡过去的。
只记得眼前砸下来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有人稳稳当当地抱住了自己。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倒下的房梁砸在了那人背上。
他好像伤得很严重。
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姜泠深吸了一口气,从榻上惊醒。
周遭无人,面前并不是那宛若囚笼的皇宫,而是一间格外素净的屋子。房间中的菩提佛像在告诉姜泠她还在金善寺中。
“柳、柳恕行”
屋内杳无一人。
“柳恕行”
得不到回应,姜泠心中愈发慌张。她浑不顾自己喑哑的嗓音与疲惫的双腿,走下床。
“柳恕行,你在哪里”
眼前并非他们先前所居住的庭院,而是山寺上的另一间屋子。她扶着墙壁推开门,只听“吱呀”一声,院落中的景象在眼前铺展开来。
没有柳恕行。
也没有绿芜与青菊。
更没有那一间熟悉的灶房。
姜泠弯腰咳嗽了两声,苍白着脸往前走。
等等。
她敏锐地蹙起眉头,凭着对火烟味的敏感,于转角处发现一缕若有若无的烟雾。
心想着步瞻或许还在此处,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自从那日护国礼后,姜泠心中时常忧虑不定,总觉得那人会上山,将她再度抓回去。为了挣脱,也是为了自保,她特意在买了一把小匕首,藏于袖中以此来防身。
果不其然,于转角之处,她嗅到一阵淡淡的旃檀香。
那人一袭素衣,背对着她,面前是一捧火焰,正在烧着什么东西。
姜泠定睛,旋即大惊失色
那火焰中徐徐燃烧的,居然是柳恕行的衣服
步瞻背对着她,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将又一件沾满了斑斑血迹的衣袍往火堆里面扔去。
姜泠太阳穴突突直跳。
当她看见那件满是鲜血的玄黑色袍衫时,脑海中直冲上一个想法,紧接着,她悲从中来,整个人颤抖得不成样子。
她的双腿发软,无力地张了张嘴巴,却惊觉自己发不出来任何声息,就连同呜咽声也与眼泪一同被吞没,整个嗓音喑哑得吓人。
步瞻手里的、火堆里燃烧的,那是柳恕行的衣衫。
那是柳恕行的、带血的衣衫。
步瞻杀了柳恕行。
冷风吹落,淡淡的光影坠在男人衣肩处,他只身一人玉立在火堆前,只看着那矜贵淡漠的背影,姜泠悲愤欲绝,胸腔之中的那颗火热之物怦怦不止、在往下渗着鲜血
是他,
是步瞻。
是步瞻杀了柳恕行。
是步瞻,
残忍地杀害了他。
女人撑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
她的衣袖间寒光一闪。
紧接着,一把锐利的匕首捅入血肉。
步瞻不备,下意识一拧眉,低下头时,那匕首竟已经刺穿了他的身体。男人登时喷出一口鲜血,血迹四溅,更瘆人的是他胸口处的血印。见状,四周响起一道道惊呼声。
“皇上”
“有人刺杀皇上”
守在一侧的谈钊亦大惊。
“主上快保护主上”
步瞻眼睁睁看着那匕首刺破胸膛,先是一怔,而后嗅着从后传来的那道熟悉的香气,愣愣转过头。
他看见一双鲜红的、极为漂亮的眼睛。
是他的阿泠。
他赶忙抬起手,制止住欲拥上前的下人。
只见女人披散着头发,颤抖着眉睫与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