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停歇之后,被人踩出来的简易山路已经不存在了,林子里到处都是烂泥,甚至还能吐着泡,看着不像林地,倒像是沼泽了。
萧真抱着谢九欢没走上多远,就有一棵大树倒伏在地上,不但拦了路,萧真往前看的视线,都被这棵树挡住了。
“是棵枯树,”萧真一边打量这棵大树,一边跟谢九欢说:“今天风大雨大,这树就再也挺不住了。”
谢九欢跳到了树干上,大树的上半截其实还好,还有绿叶呢。
萧真手往左边指,说:“断根在那里。”
谢九欢顺着萧真的手指望过去,是个半米高的枯树桩子。
萧真走到枯树桩子跟前看了看,“根全枯死了,哎呀,里面还有一个白蚁窝。”
除着萧真的说话声,一群白蚁从断口里飞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看得谢九欢头皮发麻。
萧真挥手赶着往他脸上撞得白蚁,走回来跃上树干,抱起谢九欢后,往树干的另一边一跳。
“不管什么东西,根烂完了,就一定活不了了,”萧真跟谢九欢说:“没有今天的这场风雨,这树也离倒地不远了。”
谢九欢抬头看萧真。
萧真:“怎么?你又有什么大道理要跟我?”
谢九欢:“知道根烂完了就会死,就不能让根烂掉啊。大公子现在做的事,就是不让根烂掉,他在做好事呐。”
萧真一下子这拉长了脸,不高兴三个字,就写在了脸上。
谢九欢冲着萧真又是一大通喵喵喵。
她让萧真对大公子别有那么大的敌意,别老觉得大公子在没事找事。
夷人之乱不解决行吗?想想他们在乌金镇看见的事情,土司就是皇帝,说打谁就打谁,说杀谁就杀谁,皇帝和官府没有一点存在感。就不说最终国家分裂的危害性了,这边的人民群众们就快要活不下去了啊。
“你也看见了,他们吃草和树皮呢,”谢九欢冲萧真嚷嚷。
不是大荒年景,这边的人都在吃草和树皮了,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投胎到西南大地,给人做奴隶?
萧真冷哼一声,说:“林莫停能让这边的人,过上好日子?”
谢九欢:“不知道啊,但做总比不做好,对不对?”
冷眼旁观的人,不要嘲笑以身入局的人,这样不好。
萧真半晌没说话。
谢九欢:“喵喵?”
你不说话,你理亏了。
萧真:“我对林莫停没有意见,你不要多想。”
谢九欢哈一口气,骗鬼呢这是。
萧真:“林莫停好与不好,都跟我没有关系。”
谢九欢哈了一声,说这样的话,你对林大公子就没什么好印象,还我不要多想。
“对了,”谢九欢这时又想起刚才的那个妇人来了,问萧真,如果能打败那伙蛮兵,那个妇人是不是就能自由了?
萧真:“自由?她离了她的主人,这边的任何人都能杀了她。逃奴,人人得尔诛之。”
谢九欢就不明白了,那妇人脸上又没刻着奴这个字,她不说,谁会知道她是逃奴啊?
萧真:“她没有籍书啊,你觉得官府比土司好?她这样的,官府也不会放过她的。”
“况且,我看她也不是靠自己能活的人,”萧真说:“离开了主人,她能以什么为生?这边的青壮养活自己都难,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呢?”
谢九欢还不死心,又问了萧真一个问题:“那给她些钱呢?”
萧真又皱眉头了,说:“给她钱她能守得住?你想要她死,不如直接给她一刀,给她一个痛快。”
谢九欢失望了,是她天真了。
“你别乱来啊,”萧真警告谢九欢说:“人家未必想你救她,你觉得她过得苦,那饿死在林子里的人呢?不比她更苦?”
这一路上,谢九欢看见过不止一具饿殍,还有那些被丢弃在路边、山林里等死的老人孩子,还有病人。要跟他们比,还能坐轿子,头上戴着发簪的妇人,自然就不能说是苦的了。
可哪有比差的呢?生活要往好了奔啊!
跟亲舅说不到一块儿去,这让谢九欢有些郁闷。
“我感觉又要下雨了,”萧真抬头看看天,透过遮天蔽日的枝叶缝隙,他又看见乌云了。
谢九欢马上就急了,抬爪子拍着萧真的手,催萧真走快点。一会儿要是下雨了,他们又要找地方避雨,这样下去的话,他们什么时候能到通云城啊?
指路的人说翻过四个山头就到了,可萧真带着谢九欢足足走了七天,他们也才翻过了一个山头。
西南大地的莽莽群山,就此让谢九欢彻底服气了,除了眼巴巴地数着天数过日子,她没有其他的事可做。
不过好消息还是有的,萧真带着她走小路捷径,他们都走得这么慢,那往通云城云集的蛮兵们,肯定比他们走得更慢。
梧州城外的悦来客栈里,林得意同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