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归渡市检察院指派,以国家公诉人的身份出庭支持公诉,并依法对刑事诉讼进行法律监督”
陆晓在法庭的公诉席上,静静说出这样一段话。
这是一场庭审,只是她作为检察官日常生活中最平常的一天的日程。
然而现实情况是,连李志梅教授都在法庭门口站着,替她的爱徒捏了一把汗。
刑事审判不公开,尤其是牵扯到未成年人的案件,因此就算李志梅教授想进去也不能进不去。
这是今年归渡市,乃至全国最受人瞩目的案件。
一起牵扯数百人的拐卖幼童案件。
今天是第一次庭审。
按理说每场庭审都有第一、第二两位公诉人到场支持公诉,但今天第二公诉人突发急病,他问陆晓要不要向法庭申请延期庭审,陆晓却只摇摇头“没事啊,不用。”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场面。
一对五十。
一就是陆晓,一个人。
面对的五十是二十位被告,和他们共计达到三十人的律师团队。
庭审现场的椅子甚至都不够用了,不少律师只能坐在临时拿来的折叠凳上。
人这么多,律师发言就有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还有不少浑水摸鱼的言论,甚至不少律师对别的律师的发言也听得云里雾里的。
嫌疑人也各个配合着律师发言,留着悔过的泪水,受害者家属也不时传出啜泣,场面混乱至极。
但陆晓丝毫没有异样,只在对方发言的时候用铅笔在记着些什么。
轮到她发表的时候,语调如亡者的心电图一般平静。
没有慷慨激昂,只有平铺直叙,条理却十分清晰,每提出一点必有详实的证据佐证。
可以说招招刺向对方要害。
最后,她说“该案件案情简单,法律关系清楚,我方的检察建议为”
书记员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抬头看了陆晓一眼。
这是她从业以来遇见过最复杂的案件了,案情简单法律关系清楚
但她没想到,陆晓在仅仅发表了两轮公诉意见之后,三十几名律师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法官没有做出当庭审判,毕竟这样的大案很可能还要经过第二次、第三次庭审。
但受害者家属已经开始在门口嚎啕大哭,神色激动地感谢着陆晓。
然而。
陆晓只淡淡朝他们点头致意,便转身离开了。
离、开、了。
李志梅跟着陆晓的脚步,一路行至地下车库。
陆晓也没有因为老师的陪同而放缓脚步。
李志梅找准机会问“庭审怎么样”
陆晓点头“很顺利啊,按照我们的方向推进中。”
李志梅“”
四个多小时的庭审,在陆晓这里,就是一句话的总结。
陆晓坐上
了车,李志梅示意她放下副驾驶的窗户,然后把一堆土特产塞到了副驾上。
“这是什么”陆晓问。
“这是刚刚在厅外的受害者家属塞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虽然这不太符合规定,但毕竟盛情难却”
“请您还给他们吧,”陆晓关上窗户,把李志梅拒之门外,“我不做不符合规定的事。”
李志梅提着一堆布袋子,愣住了。
她这个徒弟哪哪都好,工作能力极强,办案那是一顶一的,而且入额考试的时候还几乎是满分飘过陆晓本科甚至学的并不是法学,而是更冷门的哲学,这个背景出身的人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真的很厉害了。
可就是完全没有情绪波澜。
李志梅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她来之前,归渡市检察院刑事科的未成年人组离职率和转组率都是最高的。
没人能那么平静地每天翻看数十个未成年人受害者的案件,那些受害者甚至加害者似乎总会触及到铁面无私的检察官内心某处柔软的地方。
但陆晓在这里做了半年了。
别说是替受害者感到难过了,就是情绪波澜、崩溃,都是从没有过的。
似乎只是在做工作,一切公事公办。
李志梅还在思考着,陆晓依旧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师父,我还约了清源村古茶树案件的报案人一起吃午饭,跟进一下案情,我先走了。”
上午刚刚经过四小时的庭审,中午又要跟进别的案件
就连李志梅这样的老检察官也有点佩服陆晓了。
“哎,好,你走吧。”李志梅挥挥手,“这些特产我会还给老乡们的。”
“嗯,辛苦师父。”
说着,陆晓便驾车扬长而去。
李志梅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楚孑和黄思林已经到检察院门口的面馆了。
二人本来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着,但又觉得太吵了,黄思林就大大咧咧地要了一个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