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或许是因为懂得解剖学的关系,楚孑觉得吴班长按得特别到位,很快脖子就不酸痛了。
然而正享受着按摩,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一个男人强行闯进了装殓间,巨大的开门声让所有入殓师都吓了一跳,匆忙抬头。
“我儿子呢”
闯入者正是王花工。
吴班长赶紧挡住王花工的视线,对他说道“王师傅,我们还在帮助王昌他恢复,请你先在外面等着吧。”
“不,”王花工面露痛苦,走近看到楚孑修补好的纹身停顿了半晌,哀求道,“我的儿子他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能不能麻烦你们,把这些纹身遮起来啊”
吴班长摇了摇头“老王,你就随了孩子的心吧。”
王花工满眼泪水“可是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我上次见他他还不是这样的这、这像什么样子嘛”
“那你等我们完成我们的工作,交给你之后,你再做决定,好不好”吴班长的语气极其柔和,“你也去完成你的工作,我们都做到最好,可以吗”
王花工直直盯着儿子的双腿,看着那些细密的针脚,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好好我去给儿子找蒲公英,我去找”
说着,他就缓慢地离开了装殓间。
步履蹒跚,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
他离开后,楚孑和吴班长同时舒了一口气,让开了身位。
幸亏没让王花工看儿子受伤的胸腔,不然该是多么崩溃的场景啊。
“你对纹身怎么看”吴班长重新投入工作,随口问道。
“个人爱好吧,”楚孑如实答道,“我对纹身没有什么太特殊的看法。”
“嗯,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吴班长说着,手底下的活也没停,“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之前他去做了一个小小的海鸥形状的纹身,我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这就像是自己给自己设计的新衣服一样。”
然后,吴班长看着楚孑,“在孩子小的时候,父母都会替他们把破了的衣服缝好,而刚刚你的样子,真的很像是在替王昌缝补另一件衣服。”
楚孑愣住了。
是啊,一个人的皮肤就像是他的最后一件衣服,而入殓师要做的,也不过是把这件衣服弄整齐而已。
“休息好了吗”吴班长给楚孑递上新的手套,“开始做上半身的修复工作吧这回我来主针。”
“好,”楚孑道,“那我做什么”
“你看这里。”
吴班长用手指着逝者的两肩,“这里的纹身是缝补不上的,因为当时受到的挫伤太深了,所以出现了皮肉缺损的情况,需要你制作合适大小的面团填补上。”
楚孑点头“我懂了,我需要把缺失的纹身画在面团上,对吧”
“对,听白老爷子说你写字很好,不知道你画画怎么样”
楚孑只能回答“我尽量尝试。”
然后,楚孑忽然想起来“如果王花工见到后仍然觉得不满意,用遮瑕把所有的纹身都盖住了,怎么办”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们只是把遗体变成他最佳的样子,交给家属而已,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吴班长头也不抬地回答,“至于其他的,就由家属决断。王花工也是这一行的人,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刚刚并没有强行阻止我们,明白了吗”
楚孑点点头。
他之前听兰姨和白老爷子讲过,面对遗体,家属和入殓师经常意见向左。
但入殓师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遗体本身的样子,仅此而已。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楚孑开始揉面、和面,然后根据王昌缺失的部分画上合适的图形。
就这样,又过了三四个小时,直到楚孑已经记不太清楚时间之后,才终于将王昌的双臂和肩膀修补完成。
而同一时间,吴班长也完成了遗体胸部和腹部的修补工作。
吴班长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好了,幸亏他的胸前没有纹身,要不然我就算眼花了也缝不完。”
这话提醒了楚孑,他将遗体转了个位置,重新又看。
“王昌浑身上下,除了面部,只有胸前的位置没有纹身。”
吴班长也观察了片刻“还真是,还挺少见的。”
楚孑不解“为什么少见”
“我也是听我儿子说的,他说人们,尤其是男生,第一个纹身通常都纹在胸前的位置,”吴阿姨动手比划着,“你也学过解剖学啦,这里是肌肉和脂肪组织比较厚的部位,不会太疼,而且离心脏近嘛,也比较重要。”
“哦”
“可能是他还没想好要纹什么吧,”吴班长看了一眼表,“哎呦,都凌晨了,你赶紧回家吧,不然你爸爸担心。”
“好。”楚孑也是真的累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只有一条早些时候父亲的未接来电,和说自己已经回家了的短信,剩下都是母亲轰炸式的未接来电和短信,赶忙匆匆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