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驶远了。
食物链的顶端。
这一天夜里,她莫名想到苏云梨说的这个词。
纪珍棠拿着纸笔,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想着苏云梨的舅妈,赵斯齐的爸爸,还有钟珩的所作所为,她一边思考,一边在草稿纸上写下
苏赵钟珩钟
最后的省略号里,遗落的两个字是什么,不需要写出来,就已经有一种慑人的力量,好似穿破了纸张,给了她一种无理由的支撑。
笔端的墨融在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上,她呆了很久。
随后叉叉叉,紧急又胡乱地画了三条杠,全部划掉,不留痕迹。
苏云梨是第二天课前回来的,那时已经过了午休点。她掐着点进教室,匆匆找到宿舍同学留的座位,纪珍棠记得她去时是扎着头发的,回来时,发圈被绑在手腕上。
纪珍棠突然觉得挺释然的,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种释然。
假情种的戏终于演完了。
等到放晴的日子,空气里有种秋高气爽的凉意,青大帆船协会的学生在竞技,纪珍棠独自一人租了条小帆船,躺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仰头看天,很小的一片训练湖泊,躺着看天空时,不想着自己在哪儿,就像回到了海上。
她小的时候常常坐在星洲的流碌湾,在晴空万里的日子,抱一个不要钱的nut喝得过瘾。
想到这,纪珍棠馋巴巴地舔了舔唇。
她给钟逾白打了个电话,然后闭
上眼,阳光覆在薄薄的眼皮上。
对方接通后,纪珍棠省略了开场白,出声便说“我前几天把你送的衣服运回家里,你一定想象不到这一路上我有多狼狈。我一点也不像这套裙子的主人,而仅仅是一个送货小妹。画面十分的割裂。”
钟逾白听得不是很明白,他揣度片刻,像是奇怪,沉声问道“他送到你的宿舍”
她说“是呀,小高。”
少顷,男人失笑一声,低低的,柔和的,带点宽慰语义“他很质朴,一根筋不懂得拐弯。”
弦外之音,多有劳烦,不要与他计较。
这个形容很有意思,也很克制收敛。纪珍棠听笑了,她不置可否,躺着看天。
“吓到了”钟逾白像是担心她的情绪,轻声地问。
纪珍棠说“没,没有被同学看到就还好啦。”
“挑了哪一件”
“你猜。”
钟逾白几乎没有停顿,没有做出“猜”的行为,不假思索便道“蓝色。”
纪珍棠惊得坐起“既然会读心,赶紧猜一猜我现在想要什么,千方百计给本小姐送过来。”
她的玩笑话俨然开始没大没小。
钟逾白没有计较,声线已然平稳不惊,莞尔一笑“在路上了,你的水晶鞋。”
纪珍棠吓得蹭一下站起来,又无能地转一圈,想要发疯发不了,紧接着气馁地坐下,说“天啊钟逾白,你真可怕”
第一次连名带姓称呼他,没有尊敬的意思,在这一刻,她丢掉一身铠甲,戒备全无,不害怕了,也没有欲望。只是想叫他的名字,这个取自诗文里的名字。
他懒散地笑了下,意图不太明显地反问一句“怕我”
少顷,她冷静下来,没有回答。
“你知道吗我每天好像在做梦。”
说着说着,纪珍棠又躺下,开始梦呓般自语“梦醒了要面对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无止无休的口角,身边围绕着各种各样让我讨厌的男人,带给我压力,让我看不清前途的学业。可梦里呢,都是你给我的各种馈赠,太美好,所以我知道那是不属于我的,是我承受不了的那一部分。”
钟逾白安静地听完,敏锐地接收到她消沉的信号,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没什么,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吐槽一下。”
默了默,继续“我要是小鸟就好了,扶摇直上九万里,看看大千世界,到底哪里有我的容身地。
“可惜我不是,我被困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美梦显得更加真实。”
钟逾白给了她一个回答“那就不要醒来。”
纪珍棠昏昏沉沉地应了句“嗯。”
紧接着又说“现在这个社会,想诉苦的人太多,愿意倾听的人又太少。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对我总是有耐心,也不管你怎么看我,
总之感谢你的倾听。我好多了。”
他可能有一些话要讲,但那头传来工作中严正肃静的声音。
纪珍棠惊了下,又顿时感到有点羞愧,好像不是头一回了,打扰他上班,事实证明,不在一个频道的人,只要愿意,他也会挤出一点时间来,试图理解你的痛苦。
她还挺想道个歉的,但钟逾白自始至终没有说打扰,只是克制着嗓音,温和地一笑“美梦没有什么不好,既然身在其中,就愉悦地享受。”
纪珍棠弯了弯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