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珩手上还挂着阮茉用来祈福的许愿牌,上面有铃铛,被他晃的铃铃响。程淮书知道周家不信神佛的传统,周子珩到底是和他不一样,他苦笑了一声,随口问,
“不是不信这些”
周子珩平淡的脸,抹开一道温柔的笑。
他揣兜里那许愿牌“没办法,总有人信啊。”
程淮书突然就拿出了一份转让合同书,递到了周子珩面前。这里是佛寺,两个杀戮大手就这么站在佛堂前举着那些用鲜血堆起来的合同书进行交谈。周子珩收起了笑,依旧很淡的表情,但看着合同书上“程氏企业”四个字,稍稍眯了眯眼。
半晌,周子珩问他,
“你什么意思。”
程淮书坦然,眼底是深深的绝望与决绝。
他说,他要把程氏给卖了。
京城东南周程两家,周氏主商,程氏主政,但程氏手底下有几个很精锐的大型企业,养着众多高端研发实验室。其中有一块便是编码技术与分子生物科技,是一项相当新型又引领未来科技发展的研究。这项研究周子珩一直想买断,但程淮书死活不同意。
如今他突然就主动转让了,让周子珩都有些措不及防。这项研究是程淮书十五岁那年就开始接手,手底下的几个企业也都是靠着这项研究成果衍生出来的产品养活。程老爷子当年左右摇摆要立谁为下一任当家人,程淮书创发了此研究,给程氏带来了数不尽的荣耀和财富。老爷子这才拍手叫绝,一锤定音程公子的地位。
程淮书的眼眶又红了,他看到了车后面佛寺门前,小茉莉被保镖们簇拥,走出了寺庙大门。看到他人幸福时总会想起自己的往事,他想起了安若,那个已经离开了的女孩。
阮茉抓着周子珩的胳膊,就一摇一晃还想吃糖葫芦。周子珩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板起脸来警告她再吃牙就要坏掉了。
可说着,还是掏出来零钱,准备就要去买糖葫芦。
程淮书看了几眼,撇过去脸。安若以前也这么给他撒过娇,但是她胆子太小,只敢小心翼翼试探他能不能晚上不吃这个。程淮书悲哀,安若已经没了。
周子珩察觉到程淮书的触景生情,他拍拍阮茉的脑袋,让她先上车去。阮茉关上车门,周子珩转回头,已经从震撼中恢复了平静,他伸手,接过程淮书手里的转让文书。
接过那一刻,程淮书整个人,仿佛都要垮掉。
那么多年的心血就这么付之东流,程淮书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安若跳下去的那一刻,把原本坚强的程公子,彻底给摧毁。
末了,周子珩还是有些担心程淮书的精神状态。
他点燃了一根烟,对程淮书说道,
“程家家大业大,我替你掌控这些企业是可以。”
“但政治那边你不能就这么撒手离开,程淮书,你想好了。”
程淮书知道他在担心他会跟着安若去死,他又笑了一下,眼尾是说不出的苍凉。
“你还担心我去寻死啊。”
“”
程淮书“若若说了,要让我这辈子好好活着。”
“活在,失去她的痛苦之中。”
“”
“我要是死了,就不能活在失去她的痛苦之中了。”
“那是她的心愿,让我痛苦是她最后的心愿。”
“我得完成她的心愿啊”
后来,处理好程氏的事情。
程淮书大病了一场。
再后来,病好了,他却陷入了夜夜做噩梦的循环。
每天都会梦到那天日本列车的情景,富士山下在咿咿呀呀唱,安若跳车前,眼睛里含着泪,问他为什么要不相信她。
他越来越憔悴,新年伊始,整个程氏都笼罩在人去世的悲凉之中。沈助理给他寻了不少治疗头痛和噩梦的医疗方子,可终归还是无用。
到最后,程淮书都精神恍惚了,有的时候坐在办公室,正开着会,忽然他就会抬起头,喊一声“若若”。
整个会议室的高层员工全部吓得气都喘不上来,妈耶大过年闹鬼大过年被逼着过来加班不说,居然顶层老板还疯了
程淮书疯疯癫癫间,说他好像看到了安若。
沈助理彻底吓傻,他都找了那么多医生,西医中医都寻了个遍。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最后有一位半吊子老中医对他们说,程先生这个模样是精神方面受到的刺激,要不给他编个胡话,告诉他些玄学的事情,让他信点儿什么。
信点儿什么,跟安小姐有关,或许有了那份执念,他还能有个半分清醒。
沈助理和团队冥思苦想,翻了很多很多书。
程淮书也不信鬼神,但当再一次做了噩梦,半夜时分梦魇惊醒,他喘着粗气,召唤了沈助理过来,给他煎两副治头痛的药。
沈煜打了一万遍草稿,端着药,忐忑不安。
“先生,”
“要不我们去给安小姐,超渡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