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机体一路攀爬,来到散兵身边,从怀里掏出一瓶牛奶放在他的面前,自己则拿了瓶须弥特产的冷浸蛇酒。
“——我没有进食的需求,”背后插满枝蔓的管子,孤身一个站在机体头部,散兵的神态里却没有半分窘迫,反而如同坐在华馆高阁中一样,高傲地垂着眼,对你命令道,“把它拿走。”
而你没有看他,只是皱着眉盯着手中酒瓶中蜷缩的蛇,随意地说着:“别这样无情嘛,陪我喝一杯吧?看在我是你【最初的信徒】的份上?”
“——就当是庆祝了,庆祝你马上要成神,”这样说着,你咬开酒瓶的木塞,强忍着恶心,吞下一大口如火焰般炽热的烈酒,“神明不是该实现信徒愿望么?”
———
“呵,什么信徒会像你一样。”
听过你的话,散兵轻嗤一声,没有拿起面前的牛奶,也没有赶你走,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你,直到你将整瓶冷浸蛇酒吞咽干净。
最后一口下
肚的时候,工坊的窗外已经透出几缕晨曦。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着朝阳发了会呆,然后转过身。
散兵正双臂抱肩看着你,绯红的眼尾挑着,紫黑色的眼如同琉璃,不喜不悲——就像神明。
于是你弯下腰,凑到他的唇边,落下几不可查的亲吻,然后放下机体的面罩,看着冰冷的金属隔板阻隔了你们最后的距离。
———
你没有再见过散兵。
或者应该叫,七叶寂照秘密主。
人不可信,神亦可憎。
所以他决定舍弃一切,否定并憎恨所有。
你也在其中。
但你并不伤心。
因为你也早就舍弃所有,包括心。
———
假如超人者为神,他已通晓万事背负无上力量,谓之超人。
假如爱人者为神,他亦懂得赐予人平等的失败,谓之爱人。
假如观人者为神,他窥得无数爱憎别离怨嗔痴,谓之观人。
净琉璃工坊之中,【正机之神】对着旧世界的神明冷笑:“你们的时代,即将结束。———
你的一生,为了柊家活着,为了千里活着,为了神之眼活着。
你的太刀,为了荣誉而挥,为了邪眼而挥,为了散兵而挥。
——但至少这一刻。
———
再次被旅行者击倒,你趴在地上,看着旅行者和小吉祥草王越过你走进最后的大门,走向正机之神,走向你熟悉的身影。
“…切,又输了,”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爬起,靠在再次和拢的门外,你颤抖着手点燃最后一根烟,吸了一口,“真失败的人生。”
“算了,就这样吧。”这样说着,你将从不离身的太刀送入自己腹中,靠在墙上,感受着生机一点点消失,叹了口气,“——就是有点可惜,最后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叫什么。”
———
如果有来生,你想做个自私的人渣,只为自己而活。
以及如果有可能,你想知道,你的【神明】到底叫什么。
———
你没看见散兵成神的样子。
也没看见他失败的样子。
他被夺走神之心,被击溃,被押送离开净琉璃工坊,看见你的尸体,然后狂笑着,捡起你落到地面的烟在手中碾碎——这些你都没有看见。
所以你也不知道,在世界树的终焉,有人跃入洪流,拥抱毁灭,用行将化为乌有的身躯,用有如梦幻泡影的人生,换取一丁点挽回的可能性。
明知这世上再不会有人记得他,明知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呼唤他,在即将消散的瞬间,他会说些什么呢?
——再见了世界。
——再见了,柊千鹤。
———
人偶的诞生伴随着眼泪,人偶的死亡呢?
———
终于从梦中醒来,你喘息着看向身侧。
被你吵醒的流浪者皱着眉看着你,却还是伸手探向你满是冷汗的脸。
于是你不客气地反客为主,压在他身上,勾着他的下巴交换了一个格外激烈的吻。
交错的气息,肢体的温度,还有令人安心的某人——终于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你用手背粗暴地擦过嘴唇边的水渍,伸手将睡袍系带解开,骑在流浪者身上不客气地发话:“…哈,这才叫亲嘛,搞什么纯爱,早说了这种风格不适合我。”
“——顺带一提,柊千鹤,真是个难听的名字。”
———
刚刚的是梦,还是发生过的事?你不知道。
但你很高兴,到故事的最后,谁都没有流泪。
幸福的结局都没有眼泪,不是么?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