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姓足利的倭国学生交好的本国学生姓刘,其父乃户部员外郎”
众人齐刷刷去看秦放鹤,神色各异。
阁老,你家的。
秦放鹤微微蹙眉,有些莫名其妙,“户部”
倭国人接近户部官员家眷做什么打听大禄国库虚实抑或异想天开,觉得能从户部偷银子
莫说是户部员外郎的儿子,就算户部员外郎本人,也根本接触不到银子。
这说不通。
“那个姓刘的学生又与谁交好”秦放鹤问道。
他想起了另一种可能,但需要进一步的证据支持。
诸事繁琐,又牵扯到外交,下头的人还真没往这上头发力,故而众人都不清楚,秦放鹤就让人去查。
说了一通,茶水都凉了,内阁众人趁着更换茶点的空起身活动,预防中风、心疾,非常积极。
秦放鹤没动,毫无征兆地扭头,“有事”
躲闪不及的赵沛被逮个正着,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不免有些尴尬。
不过他素性洒脱,也不当回事,大大方方点头,“我观你对高丽、倭国颇有成见,是有什么外头不知道的隐情么还是陛下有什么指示”
他们相识多年,中间虽因政见不同分分合合,但彼此也算了解,而秦放鹤这种针对高丽、倭国毫不掩饰的厌恶,乃至敌意,也是许多人不解的。
就像这次,分明有多国学子涉嫌纷争,但秦放鹤对其他国家都一视同仁,放手交给旁人去办,唯独对倭国,很有些喊打喊杀的紧追不舍。
先查足利的交际,再由足利的友人查下去这种办事方式一般只出现在一种情况追查犯人。
换言之,秦放鹤打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足利有罪,哪怕没有任何证据。
赵沛自然不是想替倭人开脱,也知道以秦放鹤的为人,一定有这样做的理由,但不光他自己,相信内阁中的其他人也都抱着同样的疑惑
阁老缘何这般区别对待
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幕么
但傅芝等人均与秦放鹤无甚私交,也不似赵沛这般直言不讳,所以只是憋着。
秦放鹤平静喝茶,“倭人卑劣,自有史记载便时常犯我沿海、掠我百姓,难道不可恶”
“罢了,不过随口一问,你不答也罢。”赵沛对他显而易见的搪塞啼笑皆非,笑着摆摆手,“只莫要哄我。”
确实,倭国可恶,但说得不好听一点,周边哪个邻国又不可恶凡有接壤者,哪个不是纷争不断,时有流血
就连远在天边的西方诸国,不也时常于海上拦截我朝船队、陆上讹诈我朝商人吗
正因如此,秦放鹤这种对倭国独一份的憎恶,就显得尤为突出。
“不哄你,”见他确实是一时兴起,秦放鹤也笑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对所有国家皆是一视同仁的厌恶。”
如
此坦荡,倒叫赵沛不好接了。
恰好卜温从旁边经过,听见这话便是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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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错。
阁老从不掩饰主战的态度,看看如今大禄朝周边邻国吧,辽、金几近于无,高丽、蒙古、交趾亡国,西边有高原、山川阻隔,察合台汗国也算乖觉
天大地大,唯我独尊。
接下来,轮到倭国了
“不过若真要说厌恶,我不否认。”秦放鹤坦然道,忽对赵沛一笑,“人天生就有好恶,便如我一见慕白你,便没来由的心生欢喜一般。”
赵沛“”
秦放鹤哈哈大笑,声音中满是孩子气的戏谑。
傍晚散衙,秦放鹤还故意等着赵沛一起走,明知故问,“我若主张对倭国用兵,慕白兄可还要阻止么”
赵沛是各个意义上的拿他没法子,闻言无奈道“阁老莫要拿我做耍”
自交趾回归后,他早已不是当年只凭一腔热血立足的状元郎了。
况且他的族人,也多有凭借对蒙古战事中立功晋升的,若此时阻拦,岂非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又有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之嫌。
非君子所为。
“况且,”他缓缓吐了口气,看着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以一种混杂着无奈和参透红尘的释然悠悠道,“这么多年了,国内好战尚武之风已成,上到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哪个不想开疆辟土,重现昔日盛唐繁华,开创亘古未有之盛世。慕白虽愚,却无意与天下人为敌”
有时候赵沛会想,我算是违背了当初达则兼济天下的誓言,向现实屈服了吗
可其实我也没有曾经的自己所想象的那么了不起。莫说兼济天下,如今的我,真的能够独善其身吗
若连守护自己、家人和本国百姓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好高骛远,去奢望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呢
我终究也只是凡人罢了。
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