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算上穿衣、喂牛等各项开销,没有一滴油水,但凡再有个病
他们这些人,莫说看病抓药,哪怕大夫空跑一趟,谁还不给半两、几分的打赏了
大殿内迅速安静下来。
仍有官员觉得秦放鹤说得太严重了些,不以为意,“亩产虽少,那么便多买些田地,勤快耕种,积少成多。”
都是过生活,为什么有人富,有人穷
懒得呗
秦放鹤刷地扭过头去,冷笑连连,“好好好好,一个何不食肉糜好个积少成多敢问大人,您知道一亩地有多大么比这大殿大得多
您知道一个人累死累活,一日耕作几何您又知道家中壮丁去服役时,只剩下的老弱妇孺,一日能做多少是老人不要照顾,还是孩童不用看管”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低下,农户们又要承担各种徭役,虽然法律明文规定每人发田多少,
但实际上真正落实下来的,也就是一半。
因为种不完,真的种不完体力不允许,时间也不允许。
前面秦放鹤罗列的一连串数字,都建立在全家人不生病,风调雨顺,没有病虫害的基础上,饶是这么着,一家六口辛苦一年能落到手里的,只剩七两银子。
而实际上,这个数字都虚报了。
谁家不生病哪年没有病虫害
可能一阵风,一场雨,一次冰雹,一回偏偏推迟了数日的旱情,就让田地减产
乡下人家五两银子过一年,并非玩笑话。
“大胆”有言官出列,指着秦放鹤骂道,“陛下上承天意,勤政爱民,世人无不敬服,万国无不来朝,此功绩可比尧舜,不逊秦皇汉武,竖子敢尔,竟大放厥词,把这些都不顾了,将陛下置于何地”
汪扶风听了,面沉如水,如今的谏议大夫都是什么狗东西在这里狂吠
他才要出列痛骂,余光却瞥见董春微微摇了摇头。
让那小子自己来。
既然当初敢面圣进言,就该知道自己将面临何等风暴,若连这点风雨都受不住,何谈来日
“你才大胆”论肺活量,除了武官和自幼习武的赵沛,秦放鹤还真不怕谁,当场更响亮地喷了回去,“你身为谏议大夫,不能体察民情、规劝陛下已是失职,如今当众颠倒黑白,是为佞臣,你自甘堕落不配为人也就罢了,还要陛下闭耳塞听,做个昏君吗”
谏议大夫官居四品,翰林修撰不过六品,中间足足跨了两品四级,而且自己都四十多了,年纪当他爹都绰绰有余,还真没想到秦放鹤敢不分尊卑上下,当众回骂,一时愣在当场。
大约过了两息,那谏议大夫才终于回过神,脸上迅速紫涨,“你,你简直”
“行了”天元帝本就心烦,眼见着下头吵起来,最后一点耐心也烟消云散,“都是朝廷命官,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秦放鹤迅速收敛,低头认错,“是,微臣一时失态,陛下恕罪。”
他是干脆利落鸣金收兵,然那谏议大夫刚被个未及冠的后辈当众辱骂,如何忍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直憋得眼前发黑,头晕目眩。
天元帝见了,越发不待见,没好气道“来人,扶他下去休息。”
你倒是想着装乖卖巧,抢个便宜功,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场合,什么地方
众目睽睽之下,那秦子归若果然满口胡言乱语也就罢了,偏他张口闭口都是数字,又是底下起来的,便是没有十分真,也有八分,你当众骂他,岂不是说朕听不得真话
看似维护朕的威严,好处全叫你占了
若果然如你所意,发落了秦子归,外人听了,必然要编排朕容不得贤臣,要做个昏君
朕岂是那等心胸狭隘之辈
见天元帝面沉如水,胡霖忙亲自带了两个小内侍,将那位倒霉催的谏议大夫连搀带拖,弄到后面偏殿扎针去了。
您说说,什么时候跳出来不好
都察院、内阁一干大人们都没动呢,您就来抢跑了
啧啧,这份出头鸟的风光,也不知您老受不受得住哦
这段插曲也着实像一盆凉水,浇熄了不少人的蠢蠢欲动。
能来上朝的,傻子不多,到了这会儿了,谁还敢轻举妄动呢
一时鸦雀无声。
秦放鹤这番话,直叫天元帝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他知道秦放鹤要说些民生,却不知道真相这般残酷,更从未想过,原本好意分发给百姓的土地,落实归落实了,竟然可能种不完
种不完,怎么办也不能荒废了,只好卖给大户,或是租给旁人耕种。
可这么一来,又被剥一层,落到百姓手中的粮食越发少了。
秦放鹤再看那些官员时,已经看不见多少戏谑了。
怜悯吗
未必。
只怕是嫌自己多事,搅了陛下兴致。
快过年了,又是万国来朝的大日子,你小子才做官多久,就不能消停些
就连他的师父,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