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宴会的众人还是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生怕失态丢丑。
“秦解元,”汪扶风忽然笑问,“那鱼羹可还可口么”
他的声音不大,奈何此时宴会场上除了奏乐之声外针落可闻,众人先是生出一股“啊幸亏没有第一个叫我”的侥幸,又纷纷将视线投向秦放鹤,想看看他怎么就因用膳被点名。
那粉圆鱼肉羹秦放鹤的确用了不少,小半碗都没了,一来是因为他有吃饭时先喝汤水的习惯;二来么,他觉得汪扶风肯定也喜欢吃,故而多用了些。
但说多也没太多,大咧咧差别对待未免太过刻意,反倒不美。
大约比别的菜多下去一成左右,属于要细看才能看出分别来的,乍一看,就好像食客确实喜欢这道菜,但又出于礼仪不得不克制。
然而该怎么说呢汪扶风此人,似乎确实行事诡异,不大爱按规矩出牌。
这可是鹿鸣宴多么喜庆,又是多么庄重。
若换作其他考官,哪怕开口询问,头一句也该是科举或文章相关吧他老人家倒好,上来就问“吃了吗”“吃得好吗”
秦放鹤大大方方起身,“是,滑嫩清爽,极尽可口,学生家贫,之前从未尝过,故而失态了,还望大人见谅。”
确实好吃。
嘻嘻,赚了
汪扶风自然不会怪他。
非但不怪,反而笑着点头,一副你小子有眼光的样子,“不错,本官也觉得好。”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这小子做得倒还细密,不错。
治大国如烹小鲜,哪怕眼下没有“烹”之能,至少也要擅“品”。
若连最起码的“品”都做不到了,何谈将来
秦放鹤已经觉得有些微妙了。
这位汪大人确如之前方知府所言,对自己过于关注,过于和煦了些他要做什么呢
他会做什么呢
官场之上,哭自然悲,可笑也未必是喜。
短短须臾之间,秦放鹤脑海中就蹿出来数个猜想。
需要验证。
汪扶风又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并对众人道“尔等的卷子本官都看过,已与诸位考官细细选出来几篇,附了序言,做成乡试录,交由方大人安排刊刻,不日将呈往朝廷,由礼部转交陛下,以供乙夜之览。”
众人听说自己的文章有可能上达天听,不由激动得浑身发抖起来,再次行礼谢过。
汪扶风抬手示意他们不必拘礼,复又看向秦放鹤,和颜悦色道“你的文章着实不错,之前所作惠农论,朝中亦有评判”
此事连方云笙都不知道,看向汪扶风时,也如秦放鹤一般微微有些惊讶。
莫非,他是特意为此事而来
还是
“微薄狂妄之言,实在惭愧。”秦放鹤忙道。
汪扶风呵呵笑了几声,心情不错的样子,接连问了许多有关惠农论的细节,秦放鹤打起精神,一一作答。
汪扶风问得极细,涉及到许多一般上位者都不屑于考虑的步骤,譬如不同作物所需光照、用水不同,轮作时该如何处置
若有病虫害时,又当如何
汪扶风不住点头,再次确认那篇文章确实是眼前少年所作,最后又问“若你来做,当如何”
看似是刚才诸多问题的重复,实则在等一个总纲,也是问秦放鹤对下头百姓的态度。
秦放鹤略一沉吟,躬身答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此为上策。”
老百姓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吃饱穿暖,大多老实本分,所以只要告诉他们利害得失,多数人都能听劝。
但有时听劝,就意味着百姓需要自己承担某些风险和损失,可偏偏他们抵御风险的能力极差,在这种时候,朝廷就不能只画饼,必须拿出实打实的利益来贴补,如此方能渡过难关。
汪扶风捻须而笑,扭头对方云笙道“方大人辖下连着两个四元,固然有陛下圣明之故,也是你教化有方,当居首功。”
“两个四元”
惠农论
方云笙隐约猜到什么,口中却道不敢。
单论品级,他甚至还比汪扶风高半品一级,奈何对方是京官,而且是管直言进谏的谏臣,地位自然不同。
“大人过誉了,下官读孔孟圣人之言,聆听陛下教诲,不过如实传达,偶有敦促,岂敢居功若实在要论,唯尽忠职守罢了。”
秦放鹤边听边学习,深觉全是技巧
先谦虚,说都是陛下领导有方,不抢功夸耀之余也适时表忠心。
但若太过谦逊,有时候上面还真就不当回事了,所以后面方云笙立刻又隐晦地宣告了自己的努力
看我,有功,好用想回京升官
方云笙本人暂且不论,他师伯却在几年前右迁为四川巡抚,为一方封疆大吏,饶是汪扶风也不好怠慢,故而又赞了几句,宾主尽欢。
因各省都有举荐入太学的名额,汪扶风又问秦放鹤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