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县县学共有两块跑马场, 中间隔着一条大道互不相扰,可同时进行两种不同进度的训练。
慢班还在快步走,快班的同学们已经开始练习骑射了。
之前在关中时, 齐振业也曾随家中长辈外出打猎,眼见孔姿清不像不会的, 便催马上前, 想同他比划比划。
结果齐振业还没开口, 就听慢班那边炸开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杀人啦”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手头动作,齐刷刷往那边看去。
杀人
齐振业愣了下,“这声儿”
其实他是不大相信有人敢在学里公开杀人的, 只是这声音是不是有些耳熟
话音未落,却见孔姿清已然纵马奔出去了。
齐振业略一迟疑,紧随其后。
那边只有三个教师, 又要管人又要管马,属实不大宽绰, 万一真有人丧心病狂, 他们也能搭把手。
秦放鹤躺在地上, 仰面看天, 脑子嗡嗡的, 鼻腔中满是热烘烘的青草香、牲口味。
太阳很大, 炽热的阳光直晒下来, 白花花一片晃得人眼晕, 他闭上眼, 努力复盘方才发生的一切
从意识到被袭击,到人掉下来,整个过程可能还不到两秒钟, 他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将双脚从马镫中抽出,防止被拖行,落地后立刻向反方向一滚,防止马匹踩踏。
但答案非常清楚
有人想弄死我
剧烈的撞击造成暂时性耳鸣,周围乱糟糟的,马嘶人叫脚步声,混成一片。
好像有几个人往这边赶来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你去安抚马匹”
“别动他让他原地躺一会儿”
牛士才慌忙翻下马背,听了这话立刻收回手,焦急问道“秦兄,你有哪里痛么”
他刚才就看见郭腾发疯似的朝秦放鹤撞去,头脑一热,张口就喊起来。
这,说好听了叫惊马,说不好听了,不就是杀人吗
听觉、视觉渐渐回归,秦放鹤缓缓眨了下眼睛,摸摸胳膊腿儿,嗯,都很笔直,没有骨折。
再摸摸胸腹腔,很好,按一下,没有明显疼痛或可疑凸起。
秦放鹤长出了口气。
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呢
前几日才下过雨,泥土不算坚硬,又有厚实的草皮缓冲,极大地降低了伤亡率。
说话间,孔姿清已然赶来,不待马停稳便滚鞍下地,“怎么样”
半路上齐振业就发现坠马的是秦放鹤了,顿时惊得三魂去了一对半,“疼不疼疼不疼”
教习师父过来,飞快地在秦放鹤身上按了几下,最后长长地松了口气,“挺好,骨头没事他落地的时候抬头了,没碰到脑袋,就是可能有些拉了脖筋。”
后背着地,抬高头颅,保护要害,这一连串动作做得相当完美,对一个初学者而言非常难得。
“还行。”秦放鹤尝试着做了几次腹式呼吸,没有问题,这才伸出手,“拉我下。”
“先别动,”教习师父不敢大意,把他的手按下去,“再躺会儿看看。”
有的内脏伤不是那么容易显露出来的。
“谁干的”齐振业皱眉问周围的人。
他是知道秦放鹤的习性的,素来当心,坐骑也温和,轻易不会失控。联系到方才那一声喊,他很难平静。
孔姿清的脸色很吓人,扭头看向牛士才。
牛士才本就有点怕他们,此时更是结巴地说不出话来,干脆伸手朝不远处的郭腾一指。
都是他,不干我的事啊
齐振业陡然变色,狠狠啐了一口,“杂碎”
他才要撸着袖子上前,却被孔姿清伸手拦住,“你留下。”
郭腾再不济也有功名在身,而齐振业排名不如他,又出身商贾之家,家中长辈亦不在此间,许多事,做起来不方便。
远处已有马师将秦放鹤的马追回,原地安抚,抬头就见孔姿清沉着脸往这边快步走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孔姿清就从他手中一把夺过缰绳,借着冲劲儿翻身上马。
马师“”
陌生的骑士骤然上来,惊魂甫定的马儿有些不安,甩着头打了几个响鼻。
孔姿清熟练地扯住缰绳,大腿夹紧,顺着原地兜了一圈,马儿迅速平静。
下一刻,他抖动缰绳,小腿在马腹上轻轻一磕,马儿便激射出去
马师这才回过神来,在后面追着喊,“停下,你要干什么”
不远处的郭腾看着眼前乱哄哄的画面,本能地吞了口唾沫,还有些魂不守舍。
当听见牛士才的尖叫,看到秦放鹤摔倒在地,不动的那一瞬间,郭腾脑海中有片刻的恐惧和后悔。
我,我没想杀人
那时他什么都没想,只是胸中憋闷,头脑一热,就一定要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你凭什么这么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