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我不过三日不练字,母亲一眼就看出我字临得不好,连我几时偷懒她都知。且祖母往日也常和我说,经商之人,诚字为重。”
宋令枝慢悠悠在纸上落下一字,“我若是连这都做不好,岂不辜负了祖母素日待我之心”
且姜氏本就不喜自己,便是宋令枝此刻拿出上千张大字,她也不会夸自己一字。
白芷和秋雁眼中光亮霎时消失殆尽,讪讪低下眼眸。
秋雁踟蹰“那姑娘还写吗”
“当然。”宋令枝不假思索,“方才那鱼丸鸡皮汤还在吗”
白芷忙忙端了过来,伺候宋令枝用膳“这会子夜深,姑娘莫吃多,小心积食。”
更深人静,苍苔露冷。
天色将明未亮之时,宋令枝终抄完三十张大字。手腕酸胀,白芷拿了热手帕捂着,方觉好些。
宋令枝声音懒懒“白芷,我先歇会,倘
若母亲”
正说着话,忽见院外响起小丫鬟急急的一声“夫人”
缂丝屏风后,宋令枝垂手侍立在一旁。
姜氏一身镂金百蝶穿花牡丹纹锦袄,雍容华贵端坐在书案后,素手纤纤,轻翻过案上的雪浪纸。
字帖多是昨夜临的,宋令枝心神不宁,一面担心姜氏看出,一面又提防姜氏问自己的功课。
难得,不见姜氏道自己半句不是。
姜氏淡然起身,月白羽纱鹤氅曳地“随我去佛堂。”
宋令枝不明所以,福身道了声“是”。
佛堂内。
檀香缭绕,姜氏一手握着犍稚,轻敲木鱼。
钟声古朴悠远。
宋令枝跪在蒲团之上,仰头观音像仁慈慈悲,普渡众生。
藏香氤氲,佛堂不比临月阁,只角落放着一个小小的银火壶。
冷意渐生,宋令枝拢紧肩上鹤氅,只觉眼皮沉沉。
视野之内,姜氏身影逐渐模糊。
“姑娘、姑娘”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白芷提裙,悄声轻推宋令枝,她手上抱着一个精致鎏金珐琅手炉。
手指无意碰到宋令枝手背,白芷唬了一跳“姑娘的手怎的这般冷”
话落,忙忙将手炉递与宋令枝“夫人不在,姑娘先将就用用。”
白芷压低声,半跪在宋令枝身侧,凑至她耳边低语“奴婢已让人出门去寻老夫人了,姑娘再忍忍。”
宋令枝蹙眉“好好的找祖母作甚”
白芷“奴婢悄悄找春桃打听,方知夫人是因姑娘的功课生气。”
宋令枝了然“母亲是恼我近日懈怠”
白芷咬唇“倒不是因着这个。”白芷欲言又止,眼眸低垂,满脸愧疚不安,“说来却是奴婢的不是,昨夜魏子渊临的那几张帖子,叫奴婢混在书案上。想来夫人是看出来了,错怪了姑娘。”
魏子渊跟在白芷身后,也随之跪下。他说不了话,只叩首跪地。
白芷着急“姑娘,此事是奴婢疏忽”
宋令枝不以为然“罢,便是没那帖子,母亲问起我的功课,也是要生气的。”
比起磕磕绊绊、顶着姜氏严厉的凝视背论语,倒不如在佛堂跪得自在。
她只气姜氏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便将罪名叩在自己头上。
白芷“夫人不在,奴婢先扶姑娘回屋歇息”
宋令枝“不行。”
她还没等来祖母为自己主持公道,若是此刻回去,她这半个多时辰便是白跪了。
白芷忧心忡忡“那姑娘想吃什么,奴婢悄悄让人送来。”
宋令枝有气无力“想吃红烧兔肉。”
城西杨家铺子的红烧兔肉做得极好,肉香不柴,汁水饱满。
白芷为难“姑娘,这是在佛堂。”
在佛堂吃
荤,可是大忌。
宋令枝笑“我自是知道,随口说说罢了,你”
话犹未了,忽见魏子渊抬首。
香烟锦障,烛光摇曳,映在木地板上。
魏子渊伸手在地板上写字我有法子。
藏香又短了一截。
窗外下着鹅毛大雪,雪珠子渐渐。
魏子渊披着雪色,手上提着一个十锦漆木攒盒,步履匆匆。
见他如约而至,宋令枝大吃一惊,面露错愕之色。
她轻声笑“你怎么真来了”
石青长袍上沾染着寒气,担心宋令枝受寒,魏子渊在银火壶前稍站片刻,掸去肩头落雪,方悄声踱步至宋令枝身前。
宋令枝眉眼弯弯,抬首望向观音像“这可是佛堂,你若真的”
一语未了,十锦攒盒忽的被人揭开,映入视线的,是十来个如白玉莹润的白兔团子。
宋令枝倏然一怔,随即勾唇笑出声,宋令枝哭笑不得“亏你想得出这法子。”
那白玉兔大小不一,或蹲或跑,栩栩如生。
盥手毕,宋令枝拣起一块,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