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夏末出兵,信平君不能挡。”
“大军至,阿齐将归。”
公子路助公子齐出逃,被信平君痛恨,和母亲一同被囚困在宫内,更遭受髌刑,再也无法站立行走。
信平君犹不解恨,命人打断他的右臂,多日不许用药,使伤口恶化,散发出一股腐败的味道。
遭遇百般折磨,非钢铁之躯难以承受。公子路却宁死不屈,自始至终没有低头。
信平君拿他无法,仍未取走他的性命,不过是想以他为傀儡,堵住悠悠众口。待到时机成熟,上京册封送到颍州,公子路就会伤重不愈,死得悄无声息。
“扶我起来。”公子路饱受伤痛折磨,变得形销骨立,身体瘦弱不堪。他的声音极低,耳朵凑到嘴边才能听清。
小奴回头看一眼房门,确定没有被人发现,才小心搀扶起公子路,用肩膀撑着他靠向床头。
“撕开。”公子路的左手还能活动,只是动作缓慢。他指了指衣摆,示意小奴取下一条。
“公子,用我的。”小奴扯开上衣,翻出里衣下摆,作势要撕开。
公子路摇摇头,虚弱道“听命。”
几个简单的动作,他的额头就冒出冷汗。体力不支,脸色变得苍白,气咽声丝。
小奴忧心万分,不敢再自作主张,遵照公子路的要求从长袍下摆扯下一块,上面还染着血痕。
“铺开。”
“诺。”
公子路一句话,小奴一个动作。
布料摊开在腿上,公子路咬破手指,以指尖在布料上书写。
除了亲近之人,少有人知晓他能双手运笔,且左手更加灵活。信平君以为毁了他的右臂,他就会变成废人,实则大错特错。
鲜红的字迹缓慢成形,中途颜色变浅。公子路再次咬破手指,刺痛感袭来,他始终面不改色。
小奴守在一旁,满脸担忧,却不敢出声打扰。
公子路坚持写完两行字,末尾手指颤抖,字形变得潦草,还有血迹滴落,愈显触目惊心。
“收起来,送于我母。”公子路声音不稳,冷汗冒得更急,眼前一阵阵发黑,这是昏厥的前兆。
他用力咬住嘴唇,直至尝到血腥味。
趁意识还算清醒,他加快语速,力图将事情交代清楚“告知我母,花氏想存,依此行。否则家破人亡。”
最后一个字落地,公子路再也坚持不住,滑倒在榻上,全身犹如水洗。
一声钝响传出,立刻引来门外宫奴的注意。
房门吱嘎一声推开,小奴来不及逃离,抓着布条滚进榻下,身体紧贴内侧墙壁,屏住了呼吸。
从他的视角看去,房门开启,光线闯入室内。
两名宫奴前后跨过门槛,一人上前查看,另一人留在原地,貌似不想靠近。
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奴捂住嘴,心如擂鼓。
宫奴站定在榻前
,声音沙哑,如同砂石互相摩擦“公子,恕奴冒犯。”
话音落下,宫奴在榻前弯腰,听声响似在移动公子路,让他能躺得安稳些。
他的动作十分小心,速度难免有些慢。
另一人等得不耐烦,捂着鼻子抱怨道“快些,这里味道太难闻。”
他故意蔑视公子路,态度轻慢,明显有羞辱之意。
“落地凤凰,早无翻身之日,何必伺候得这般精心。”
昔日高高在上的诸侯公子,如今沦落成一个废人,任由他嘲讽辱骂,使他获取一种扭曲的快意。
榻前的宫奴没有理他,扶着公子路躺好,掀起薄被盖到他身上。视线扫过缺失一块的衣摆,没有任何停顿,若无其事移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现。
另一人仍在喋喋不休,宫奴被吵得心烦,不禁怒意横生。他猛地转过身,沉声道“够了”
“你说什么”突然遭到呵斥,抱怨的宫奴反应不及,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说够了。”榻前的宫奴忿然作色,怒视对面之人,斥责道,“若我没记错,你前曾犯下大过,是公子网开一面才能留下性命。如今公子落难,你不能感恩图报,反而落井下石,简直禽兽不如”
“你”
“我如何”榻前宫奴敢怒敢言,向前迈出两步,高大的身形罩下阴影,吓得对方连连后退。
“你、你有歹意,我必上报信平君”对面的宫奴脸色发白,色厉内荏道。
“去啊,区区宫奴还想见信平君别让人笑话。”高大的宫奴口出讥讽,使对方面红耳赤。
蜀侯宫内人尽皆知,信平君视人命如草芥。在他眼中,奴仆同豕犬无异,根本不配称为人。
宫奴的地位还不及侍人,真有胆子找上去,不等说明实情就会被拖下去杖毙。
两人说话时,有几人在门外探头探脑,对着矮小的宫奴指指点点。
身陷嘲讽之中,宫奴的脸色愈发难看,只能留下一句狠话,逃也似地冲出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