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迈步进入大帐。帐帘落下,隔绝冬夜的冷风。
双眼适应帐内的光亮,蔡欢前行两步,看清坐在案前的林珩,不由得愣了一下。常闻越国宗室出美人,公子煜的盛名传遍天下。
关于公子珩,在归国之前丝毫不显,几近默默无闻。但在归国之后,他连续做出几件大事,短短时间内镇压氏族叛乱,掌控晋国大权,而今又攻下郑国,想必不用多久,天下人皆知其凶。
令蔡欢没想到的是,林珩的容貌同凶狠丝毫不沾边。
公子如玉,俊逸无双。
灯光下,黑袍上的玄鸟浮现金辉,愈显雅致尊贵。黑眸含笑,不见战场上的森冷,反而颇为亲和,令人如沐春风。
长发束在脑后,色如鸦羽。
眉眼漆黑,唇色浅淡,看上去有些瘦弱,隐约藏着少许病态。这就是公子珩
一战下岭州的晋国公子蔡欢审视林珩的同时,后者也在观察她。
蔡侯的嫡妹,郑侯的正夫人,曾诞下嫡公子,可惜中毒早夭。此后郑侯再无嫡子,以致于天子向诸侯国强索质子,郑侯只能送出同母弟。那之后不久,郑国太夫人就暴病而亡。
灯芯在盘中燃烧,火光跳跃,光影在帐帘上摇曳。蔡欢不出声也不落座,直挺挺地站在林珩面前,脸上罩着冰霜,一片冷色。
林珩单手撑着下巴,将她的表现收入眼底,不以为忤,反而发出一声轻笑,口中道 “夫人弃城而逃,不与郑君同生共死,如今何必作态
他的话过于直白,不留任何余地。
蔡欢盯着他,脸色变了数变。一番挣扎之后,终究松开覆在腰间的手,解开斗篷的系绳
,任由斗篷落地。轻移莲步行至案前,在林珩对面落座。
公子雄才伟略,令人叹服。“夫人过誉。”
林珩拍了拍手,帐帘再次掀起,侍人鱼贯走入,送上茶汤和糕点,收起落在地上的斗篷,无声退出帐外。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人发出声响,连脚步声都轻不可闻。茶汤冒着热气,糕点中加入蜂蜜,比起晋人的口味,更贴近越人的嗜好。
夫人请用。林珩揽袖相请,并不着急切入正题。
蔡欢没有拒绝,端起杯盏饮下两口,独自一人吃下半盘糕点。
自逃出城池躲入林中,婢仆不敢生火,餐餐皆是冷食。困乏、饥馁,终日提心吊胆,蔡欢备受折磨。
自出生以来,她首次这般狼狈。
数日来,这是第一顿热食。
蔡欢没有半分客气,动作维持优雅,餐盘清空的速度丝毫不慢。待她放下银筷,端起茶汤润口,林珩好奇问道 夫人不恨我
不恨。蔡欢手捧杯盏,平静道, 成王败寇,且晋军师出有名,一切怪不到公子身上。
舍弃郑侯出城,蔡欢已经摆明立场。她自知伪装早就揭穿,若此时大义凛然,对公子珩横加指责,反而显得虚伪。
“我弃城出逃,能避开晋军是本事,逃不掉是能力不济,何必怨天尤人。”这番话在情理之中,却少有人能如此理智。
“夫人可曾想过,蔡侯出兵相助,岭州城能多支撑一些时日。”林珩推开杯盏,手指划过桌边,笑着说道。
蔡欢点点头,不否认这个可能。
蔡、郑确有盟约。郑人拼死守城,蔡派兵驰援,或能拖延时日,但终无法扭转战局。夫人认定郑会败林珩继续问道。
“郑人胆气已丧,如何取胜”蔡欢手指灯盘,瞳孔中映出跳跃的灯芯, 公子麾下如火,郑、蔡不过柴薪。火燃起,添柴只能加助火势,无法灭火。
见到林珩之前,蔡欢曾有多种设想,但在此时此刻,近距离同他对话,她不敢怀抱侥幸,唯有坦诚实言。
公子,郑侯已死,两国盟约即
废。如放欢归国,欢必劝服兄长向晋入贡,唯晋马首是瞻。蔡欢正身而坐,双手交叠在额前,神情肃然。
她此举既为自救也为救蔡。
年少在蔡国,长成嫁入郑,亲历两国宫廷的波诡云谲,饱尝丧子之痛,恨意锥心刺骨。她褪去一身天真,用敏锐和冰冷包裹自己,政治眼光愈发敏锐。
她看不透林珩,却能感受到他的野心。
晋军不会止于郑,战火迟早会燃烧到蔡。她只希望那一天晚些到来,越晚越好。凝视低下头的蔡欢,林珩收拢五指,指腹擦过关节,短暂陷入沉思。
良久之后,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夫人心智卓绝,智慧过人,未曾想过劝说郑君
蔡欢怔忪片刻,抬头对上林珩的目光,心头一动,当即直言不讳 “郑侯刚愎自用,且对我有所防备,我何必自讨无趣。今死,我得自由。
夫人为联姻所困,不喜郑君,却不恶蔡君林珩言辞犀利,脸上仍带着笑容,令人脊背发寒。
天下诸侯百千,尽可夫也。夏姬六嫁,欢有何不可。蔡欢掩口轻笑,眼波流转,上挑的眼尾极尽惑人,丰腴的身段也是千里挑一, 然兄唯一,兄在,蔡国在,欢方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