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岸,又被河里的同袍拽下去。他们也穿甲,甲那么重,在水里挣扎两个来回就沉底了。
也有人悄悄地脱了甲,可脱甲后寨堡里的士兵只要一轮弓箭齐射,不要扎中躯干,哪怕只是四肢,也会让人失去战斗力,只能躺在冰面上,等待后军从自己身上踩过去。
他们的选择是各有不同的,但结局都差不多。
到了夜晚,忻口的守军点起火把,想要将冰面化开时,看到有一双双眼睛在冰下望着他,就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但那些面目模糊的尸体很快就被冰下的河水带走了,什么也没留下。
第二天换了一批更高级的仆从军上场,比如投降的辽军,比如一些杂胡组成的军队,他们的战斗力比义胜军更强一筹,心更齐,也更有战斗技巧,他们会踩着松软黏腻的沙滩,顶着盾牌,在箭雨下缓缓向前,将沾了猛火油的弓箭与弹丸,还有一些更沉重的石弹,想方设法扔进寨堡里。
一旦扔中,他们身后就立刻有人扛着梯子上前,冒着箭雨往上攀爬,再如雨点一般落下。
落下的人很多,但寨堡不比汴京城墙高厚,总有人能爬上去。
爬上去后,就是他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了,寨堡上有敌军高呼诛杀他,寨堡下有友军高呼为他助威,更有无数同袍受了他的激励,抖擞起精神,趁着寨堡这一段木墙上有了缺口,前赴后继地往上爬,准备给他更加实质性的援助。
这样艰苦的战斗持续了一天,朔宁军的伤亡很大,但好在是冬天,天总是黑得很早的。
女真人也不是超人,许多出身贫苦的士兵夜里作战也会眼睛发花甚至目盲,因此他们又一次退了回去。
滹沱河滩上的尸体就更多了。
孙翊守了两天的忻口,日里要杀敌,夜里要防敌人的夜袭,到第三天时,那张西北人的方脸就挂上了两个黑眼圈,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两夜没睡,肯定会有些心慌气短,这不值什么,他想,和预兆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要忻口一日不失,女真人的脚步就必须暂停在这个荒凉冰冷的山谷里,而大宋的军队将要到了
将要到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他疲惫的身体似乎又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大宋大宋
天色将要亮起来了,有士兵换岗的脚步声在箭塔上下,他从床榻上坐起来,甲片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金寇为我所阻,其必狗急跳墙,攻势更胜昨日”他很严肃地对列阵的士兵们说道,“儿郎们,生为宋人,死为宋鬼,今日援军将至,我等不可失了朔宁军的威风”
儿郎们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但听了这话,眼里就冒出了光彩,说不上是为了当宋鬼,还是为了援军将至。
但他们还是想差了,金人用过义胜军,也用过辽人,但今日攻营的依旧不是女真人本部。
今日攻营的是一群平民,男女老少都有,但少有青壮。
女真人连武器也不发他们,只在后面用箭驱赶他们向前送死。
但寨堡上的守军一见了,立刻就产生了一阵骚乱。
“阿母”有人大喊起来,“阿母啊”
“爹爹爹爹”
寨上的守军一喊,下面就立刻哭声震天起来
而女真人在后,继续向前。
寨下是亲爹亲妈,女真人紧随其后。
放不放箭
一个士兵慌乱中放了一箭,立刻被其他士兵举起弓打翻在地。
那下面是他们的父母妻儿,怎么能放箭怎么敢放箭
有士兵大哭起来,一个大哭,而后一个接着一个。
“指使指使”他们跪在地上,用力磕头,“我父我母在城下,不能放箭不能放箭啊”
指使在城上也慌了。
“如不拒敌,”他怒道,“难道要将忻口拱手让贼吗来日你我等有何颜面去见大宋的列祖列”
一个士兵就止了哭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而后越来越多的士兵,也用这样呆滞的目光看着他。
他们不言语,只是看他。
他们不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指使,而只是在看前日里冰下流走过的义胜军,昨日里留在河滩上的契丹人。
孙翊不说话了,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心中涌起巨大的迷茫和悲凉,
号角声就是在此时响起的。
一声在前,是女真人准备催动三军,攻打忻口。
一声在后,有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是援军”
“援军”
忻口河滩前的完颜粘罕也听到了这声号角,但他只是冷笑一声。
“来的这般迅捷,必也是哪一路武朔军罢了,难道他们就没有父老在此地吗”
但很快有女真人斥候就跑了回来。
“都统来的是灵应军”那个女真人喊道,“不知他们的父老在何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