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 / 3)

“什么事”

王穿云的目光瞟过来,盯在她的鼻子上,赶紧又移开了。

“听说帝姬想要将田地还给百姓永佃”

“是,”她说,“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们都不肯。”

“我家是肯的”王穿云赶紧说,“我家虽已零落,我几个兄长尚在,他们求亲告友,总能凑出些钱,赎回田地的只是不知永佃钱几何多久一核”

帝姬睁大眼睛看着她,“永佃钱”

明清时期,“田底田面”被人所熟知,但很少有人知道这种习俗是自宋时始的。简单来说,地主的田佃给农民,可以短佃,也可以长佃,短佃不用说,人家说怎么分成就怎么分成,所以佃户是很不划算的但地主也觉得不划算啊佃户们帮佣们也有许多心眼,也会挑挑拣拣,要是那等能送礼进京跟蔡相公攀亲戚的狗大户肯定不在乎,可更多的中小

地主自己也要下地干活,那田是断不能荒的

所以就如果有靠谱的农家愿意长租,地主拿“田底”,佃户拿“田面”,交一笔永佃钱作押金,在官府过了明路,从此这地就是他家十年二十年种下去,这事儿是很两全其美的。

当然,佃户除了负担给地主交的租子之外,还要负担粮税徭役支移这些,这没办法,底层百姓总是很能忍耐,只要一年耕种下来能填饱全家肚子,再攒点积蓄,这日子再苦再累也过得。

况且“蜀地膏腴,亩千金”,田少,但很能种出粮食来,“田面”相当值钱,能佃到田,有什么不知足

现在回过头看看帝姬开出来的条件

当她的佃户,只要将原本交给官府的粮税交给她,除此之外,没了。

不需要承担徭役和支移,不需要和灵应宫分成,甚至连永佃钱也不需要出,这是什么概念

一言以蔽之“村里发金条了”

这有人能信就见鬼了啊

帝姬顶着一个红鼻头,陷入了沉思。

帝姬没有沉思多久,就开始了试探性的谈判

“永佃钱是要交的,”她说,“一亩地五十贯,不能少。”

王穿云低着头,在那里一声不吭地算了一会儿后,抬起头,“帝姬这是佃几年的”

帝姬原是准备一佃一辈子的,听了这话立刻说,“须得交上赋税,否则要收回的。”

王穿云就有点为难,在垫子上也深思熟虑了一会儿,试探道,“岁有荒年,今岁交不齐的,明年若是补上,帝姬能开恩典就好了。”

几个女童就在帝姬身后皱着眉,互相看。

好好的帝姬,当初在宝箓宫里何等的超然物外,不染俗尘,现在对着这么个犯了大罪的,竟然还认认真真讨价还价起来

就跟市集里的小贩似的太古怪了

王穿云就没想到其中诡异之处,她拿自己当个小大人看,也拿帝姬这么看,竟然还在那里掰指头跟帝姬掰扯,并且在掰扯里使出了浑身解数,狡猾地将那些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蜀地的自然灾害也通通算上,一定要替佃户们争取到福利才肯罢休。

真不容易

赵鹿鸣就也半真半假地听她掰扯,那里面有些她一听就明白的,令人发笑的假话,但也有些是小地主这个阶层真实感受到,遭遇到的东西。

“咱们不如这样,”帝姬最后确定了一下,“不必每岁算一次佃权,但二十年是必算一次的有积年欠了钱粮的,灵应宫必将田地收回”

王穿云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

“还有”帝姬很邪恶很刻薄地说道,“灵应宫的山准许百姓继续打柴,山下的河也许他们随便用,但道观的吃用也由他们包了砍柴的每月须得给灵应宫一捆柴打鱼的每月须得给灵应宫挑一尾大的送过来”

还有家里种瓜的种菜的养猪的得一年替灵应宫养头猪

万恶的地主婆要什么东西,都清楚明白地写出来,不给任何人从中取利的机会

小吏将文书贴下去的那天,南郑城的守卫在城门口溜溜达达,很是有些无聊。

西城所的宦官们是被抓进去了,可汴京的消息还没过来。

灵应宫帝姬伤势是一天天变好的,可至今也没什么庆祝活动。

前段时间听说附近乡村起了流寇,但流寇也不敢来打南郑城。

无聊,很是无聊。

他们只能看看进城的那一张张熟面孔,偶尔打趣几句,偶尔挖苦几句,偶尔挑剔几句。

忽然间,有守卫就发现了几张不该出现在南郑城的面孔。

“这不是刘家小九吗你家不是要去成都府求”

“我不求了我不求了灵应宫佃地了二十年的地随便种”那个小地主骑在骡子上大声嚷嚷道,“原是我家的地,永佃金还可以缓一岁再交,我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失了心智去求亲靠友”

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两腿一夹骡子,一骑绝尘地冲进了南郑城,城门处的守卫就惊呆了,连那两个进城钱都忘了收。

可他们不亏呀他们听了这话,立刻抖擞精神起来,甚至还有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