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这一路,就看见不知道从哪涌出来的人,一下子把村里的主路都填满了,追着马车后头跟着看热闹。
还是娱乐太少。
乔薇从容微笑,不因被人看热闹而窘迫,反而把这样的景象当作热闹看。
支书一瞧就知道,这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
待车停好,乔薇矫健地跳下来,转身又把严湘抱下来。抬头眯起眼看这院子。
在村子里,这院子算是体面的整齐院子了。这是严磊当兵后拿钱回来盖的。为了盖这院子,把他当时的积蓄都花光了几乎。他现在存的钱,都是后来又存下的。
严磊真的特别能存钱
当然最重要的他能赚钱
关于这村子这院子这家人的记忆被原主扫到了落满灰尘的阴暗角落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乔薇平时根本就想不起来严磊还有一大家子人
哪。
但因为现在需要,全被乔薇翻出来了。
眯起眼,眼前的院落和记忆贴上了。
村支书却发火了“人呢你家人呢”
严磊家门口空无一人,这是给谁下马威呢他堂堂村支书亲自去接的人,磊子家这么不给脸,那是不给他这个支书脸。
他暼了一眼。
乔薇矜持地站着,看院子仿佛看风景,显然根本不吃这个下马威。
她远道而来,不能这么低声下气地进空门。
从一下火车,她就先声夺人,摆出姿态,气势压人,就是根本没打算跟他们玩宅斗,搞这些鸡毛蒜皮的心眼子。
也别把她当成“xx家的”、“xx媳妇”来对待。因为当她被冠上了这样的称呼,她就已经从身份上、辈分上、地位上低人一等了。
那不行。
她是来给老人家治病的,当然首先要高效地、流畅地完成这个任务。
但除此之外,正如严磊说的,她不是来受气的。
严柱头皮发麻。
他心里其实大约知道怎么回事。昨晚上自个媳妇就念叨“磊子媳妇看不起咱。三弟妹四弟妹都说了,咱不能太给她脸。”
他一个箭步冲进去,吼道“人呢人都哪去了弟妹大老远回来了还不赶紧出来”
毕竟是家里的长男,尤其是现在父亲衰老生病,长男的分量就更重。
他这一吼,果然把里面的人都吼出来了。
两三个中、青年女性扶着个老太太出现在大门口。
村支书大为不满,训斥“磊子他娘,你咋回事人乔薇大老远地回来了,你们都干啥去了”
老太太就是严磊的亲娘,她讪讪“那个刚才他爹那个我忙”
女人在这里不当事,习惯性抬男人出来。更不敢说自己被几个儿媳妇拦在了屋里,故意不让她出来。
村支书心里门清,懒得跟婆娘们计较,只说“你快看看,这是乔薇,还认不认得”
严磊他娘凝目看去。
门外台阶下一个白衬衫绿军裤的年轻女人。短发,面颊白里透粉,又干净又健康。一双眼睛漆黑明亮,顾盼间神采飞扬。
这这跟她记忆里很不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怯怯说“那个磊子家的,你回来啦”
乔薇刚才就在凝视这个老太太了。她感觉她应该没有看起来那么老,但她的外表真的太老了。
当她看到她的时候,内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嫌弃之感。
乔薇打散了这种感觉,这是属于原主乔薇薇的。对于这些主观性过强的感受,乔薇拒绝接受。
她要自己去看人。
她上前一步,仰起脸,带着笑,朗声说“娘,我是乔薇,我回来了。”
她又把严湘向前轻轻推了推“这是严湘。”
“湘湘,这是奶奶。”她给严湘介绍,“
这是爸爸的妈妈。”
严湘仰着头看着这个老妇人,微微张开嘴。
这一次,他没有“哇”。
来之前爸爸和妈妈都教过他的,老家有些什么人。
看到大伯,知道是爸爸的哥哥,他还“哇”了,感到非常新奇。
终究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兄弟姐妹,所以虽然知道是爸爸的亲哥哥,可是没有那么强的共情。
但眼前这个老奶奶,她是爸爸的妈妈耶
妈妈,是多么重要的人啊。
妈妈对严湘太重要了。那爸爸的妈妈,对爸爸也应该一样重要吧。
严湘感受到了奇异的召唤。
不需要乔薇再推,他无意识地就向前走了几步,仰着头“奶奶”
“奶奶”
“我是严湘,我是我爸爸的儿子,我是奶奶的孙子”
这一刻,乔薇从严湘的身上看到了血脉的羁绊。
中国人几乎是不可能完全斩断这种羁绊的。纵然严磊离家十多年,中间就见过四五面,每次就几天,他也不可能放得下这一家子人。
至少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