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被茶色的轻纱滤过,再撒到床畔就变得柔柔的,如同清凉的泉影,拂在人面上,揉进了眼波里。
沈遥凌轻轻地眨一下眼睫,再很慢地眨一下,就被宁澹看出来了心事。
“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温醇,从头顶落下来,有如初秋带着成熟芳香的落叶。
沈遥凌回神。
“我在想,小时候在院子里搓泥球的事。”
“”静谧安恬的午后,宁澹面上的神色顿了顿,又很快恢复如常。
手上的动作不停,语调也仍是轻柔的絮语,淡然地应承,“哦。搓泥球。”
沈遥凌侧过脑袋,看向躺在自己身旁的小人儿。
不解道“你说,一个泥球被我搓个半天,也能变得拳头大了,她在我肚子里呆了大半年,怎么才这么点大呀。”
宁澹一声轻笑,利落地给小宝抱起来换好口水巾,又把她身后滚皱的衣裳拉平整,轻轻放回去。
刚刚吐完口水的坏家伙现在又被收拾得清清爽爽了,快乐地躺在榻上瞪着小短腿,扬着小手,冲沈遥凌嘴巴一努一努的,粉粉圆圆的舌头憨憨地吐出来半截,叫人心肝发颤。
沈遥凌受不了了,爬过去把脸埋在女儿肚子上蹭来蹭去,恐吓她“娘亲要把圆圆吃掉”
圆圆咯咯笑得响亮,眼睛都眯起来了,两只小手牢牢抱着沈遥凌乱晃的脑袋不撒开。
女儿出生以后,沈遥凌才意识到,没有提前取名字。
不过也不着急,她沿用了母亲唤自己的叫法,“囡囡”、“乖乖”叫得很顺口。
从前她抗拒这个小名,现在拿来叫自己的女儿,却觉得非常合适。
然而宁澹却不适应了,忍了好几天,终于同她讲“每天听着乖囡叫乖囡,总觉得很胡来,况且以后孩子懂事了,怎么分得清楚我是在叫谁重新取一个小名吧。”
沈遥凌当时愣了半晌,看着小女儿圆手圆脚圆脸蛋的模样,就说,那叫圆圆吧。
于是这样叫了开来,直到又过了些日子,才正正经经取了个大名。
起名字这件事上,宁家没有需要请示的长辈,宁珏公主又从不往他们小家里插手,一切都由小夫妻自己拿主意。
让他们俩拿主意,那就是听沈遥凌的意思。
某个清晨,沈遥凌难得起早,坐在清风徐徐的院子里,手心儿搭在摇篮上轻轻地摇,金亮的日头升起来了,越过院墙,洒向世间,仿佛能涤净一切阴霾和灾病。
就在此时,沈遥凌心里忽地冒出两个字,身后披上来一件衣裳,她按住落在肩头的大手,回身跟宁澹说“就叫昭扬,如何”
这样,大名也定了下来。
不过,小圆圆此时还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名字叫做宁昭扬,她只对圆圆这个音有反应。
她生得聪颖,又似乎得到了宁澹那样的沉静性子,才半岁的时候,就很沉得
下心,身旁有大人讲话时,她很少吵闹,滴溜着眼睛听得入神,仿佛她也能听得懂一样。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是宁珏公主。
有一天沈遥凌和宁澹带着圆圆去公主府拜访,公主随意地和宁澹说起了公务,说到一半,公主忽然抬手喊停,说是有小贼窃听。
沈遥凌下意识看向了房梁和屋外,迅速扫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贼人的踪迹,正疑心有什么小贼可以躲过宁澹的察觉,就见公主笑吟吟地伸手朝宁澹怀里一指“全被圆圆听去啦你们瞧,她真在仔细听呢”
半岁的小孩,刚开始发牙,怎么可能懂得听人讲话,沈遥凌也笑,却自然是不信,逗弄地戳戳女儿的小肉脸。
宁珏公主也凑过来,对着圆圆稀罕了好一会儿,笑得如春花,却是笃定道“我们小圆圆聪明极了,什么都明白的。要是爹爹在家里待你不好,记得来找祖母告状”
沈遥凌只当公主逗孩子呢。
回到王府之后,歇晌时,沈遥凌抱着圆圆挠痒痒玩,圆圆的笑声尖得直往院墙外飞去,沈遥凌把自己玩得出汗,招呼宁澹给杯水给她,圆圆却瞬间扭头,看向石桌上的茶壶。
沈遥凌一愣。
她接了茶杯喝了,想了想,从旁边摘来一朵花,别到圆圆耳朵上,拨弄道“圆圆好漂亮呀。”
小圆圆高兴地踢脚挥手,撅着小嘴要亲亲。
沈遥凌眨眨眼,拿起圆圆的小脚放在鼻尖前蹭了蹭,还是用那甜甜的语调说“圆圆臭臭。”
圆圆呆了一会儿,似乎在想着什么,接着小嘴一瘪,黑葡萄似的眼珠儿把沈遥凌望着,委屈地哼哼唧唧起来。
沈遥凌慌了,她没想到孩子真能听懂呀好端端的,把人惹哭了。
连忙俯下身在脸颊上亲了又亲,一叠声地又说“骗圆圆的,骗圆圆的”
但圆圆大约还听不懂什么是“骗”,诚心诚意地以为娘亲嫌弃自己,扭来扭去地挤眼泪。
沈遥凌没法子了,求助地看向宁澹,眼神里带着心虚和认错。
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