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一十四章(1 / 2)

帝王恩赐,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宋岫不愿配合景烨演什么君臣相得的戏码,轻装简从,十分低调地出了城。

将军府的马车十分宽敞,霍野坐在宋岫对面,一言不发。

伴驾多年,他当然明白新帝此举是何用意,见青年拖着病体、蹴鞠似的被新帝从一个地方踢到另一个地方,霍野心底只觉得恼火。

反映在面上,便是他唇角紧绷,脸黑如锅底,活脱脱一副能叫小儿止哭的凶煞样。

宋岫却没怕,反而放下窗帘,悠悠递给男人一杯茶,“如此美景,霍兄怎地哑了”

话音刚落,他的嘴巴就被一块造型精巧的糕点堵住,余光朝外瞥了瞥,霍野无声做了个口型隔墙有耳。

车边随行的侍卫,皆是由禁军装扮,虽说他顶了个校尉的名号,可归根结底,这群人都是新帝的兵。

自己若与青年表现得太亲近,恐怕会让对方的处境更艰难。

偏偏素来聪颖的青年这次竟误解了他的用意,眨眨眼,咬掉半块糕点,做贼般用气音道“那你坐近些。”

说罢,还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温热吐息拂过指尖,原本打算和青年拉开距离的霍野,鬼使神差挪挪身子。

七月流火,中元节后,京城的天气便日渐转凉,对方一天三次地喝补药,总算长出了点肉御寒。

与新帝的萎靡截然相反。

大概能猜到青年此刻最忧虑之事,霍野低声,“放心,皇宫那边我会安排。”

宋岫咀嚼的动作一停,右脸鼓起,仓鼠似的望过来。

“好歹当了多年首领,若半个亲信也无,岂不是太失败”被青年的表情逗笑,霍野软和神色。

暗卫行事素来隐蔽,哪怕新帝登基后将所有人的资料查了个底朝天,依旧难以查出究竟是谁与他交好。

喉结微滚,宋岫咽下糕点,想幸好他还没买商城里贵到离谱的传送卡。

这种违背时代背景的道具,价格要翻n倍。

“哦,”又张嘴就着男人的手咬了口,宋岫问,“那霍兄刚刚在烦什么”

他还以为是为了药,所以才让对方凑近点,打算提前透个底。

却没料到霍野也做了准备。

霍野

他在烦新帝。

明知青年需要静养,偏又借着关怀的名头折腾人。

但与此同时,霍野非常清楚,眼下他胸中翻涌的情绪,已经远远超过了所谓的物伤其类、兔死狐悲,尤其是对方见自己沉默、再次靠向自己时,霍野竟未闪躲,而是一错不错盯着青年小巧的耳垂。

生病后,对方常爱穿宽松舒适的袍子,今日亦然,霍野目光下移,落在青年白皙脆弱的后颈。

这人对他着实没有防备。

“只是记起张院判的嘱咐,”顿了顿,霍野拉出块挡箭牌,“将军应避免车马劳顿。”

宋岫笑开,“这点路算什么。”

原主和他行军时,远没有如此舒坦。

“听闻京郊别院是个清闲的好去处,霍兄也该趁机歇一歇。”

发觉对方手中仍认真捏着那最后一小块糕点,宋岫启唇,小心将它咬进口中吃完。

湿润的柔软蹭过指腹,一触即分,霍野抽手背到后头,不自觉捻了捻,“嗯。”

宋岫瞧着对方暗暗泛红的耳根,满意地弯弯眼。

他近来借着养病的由头,常常睡到日上三竿,今日更是用过午膳才出府,等到了别院,太阳几乎落了山。

圆头圆脑的管事笑呵呵将众人迎进门。

半个时辰后,一封加急密报被送至景烨案前。

确定陆停云和霍野具已离京,他眉头舒展,挥手招来李延福,“吩咐你办的事如何”

“回陛下,太医院的药方药渣皆无问题,仅是最普通的安神汤,”眼观鼻鼻观心,李延福答,“奴才亦让人重新打扫了紫宸殿。”

尽管在旁人看来,陛下有些过分疑神疑鬼,可联想到先帝的死因,他非常能理解,对方为何这般谨慎。

景烨“钦天监怎么说”

李延福“一切如常,未见凶兆。”

眼周泛着隐隐青黑,景烨连续二十天没能安稳入睡,头疼得厉害,偏偏太医院开的药毫无用处,他只得将希望寄托于过往嗤之以鼻的天象。

今夜,可能加害自己的因素都被排除,景烨早早批完奏折,遣散宫人,躺进熏过安神香的明黄锦被中,久违感受到一种安稳的困倦。

沉沉地,景烨闭上眼。

然后,照常梦见了令人作呕的断肢尸首。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他,如沼泽般将他吞噬,带来叫胸口发闷的窒息感,当陆停云那张染血的面孔又一次出现时,景烨毫不犹豫,抬手,用力掐住对方的脖颈。

没什么好害怕。

景烨想,自己能杀陆停云一次,就能杀第二次,有神佛庇佑又如何,神佛可管不了人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