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胸腔不自然的颤动在这一刻震耳欲聋,霍野噌地松开环着青年的手。
他恐怕昏了头。
逃也似的回身,霍野用力闭了闭眼,想,堂堂燕北军营的主帅,又怎会被区区半坛烧刀子灌倒
最荒唐的是,他竟觉得对方盈盈调侃自己的模样,漂亮得让人心猿意马。
“大人大人”三步并作两步,霍野弯腰进了船舱,如此反常的举动,倒激起青年的好奇,果断放弃赏月捉鱼,跟在他身后,一叠声,“玩笑而已,大人躲什么”
霍野
个中缘由,连他自己都分说不清。
偏偏青年是个执着的,见人闷头往外走,像要去拿桨返程,索性一把扯住霍野衣袖,哎呦叫了声,“慢点,我腿疼。”
霍野立即转头。
紧接着就撞进一双狡黠的眸。
“大人果然关心我,”明知对方此刻的情绪并非恼火,宋岫也不点破,只顺毛般,温声,“刚刚吓到大人了。”
霍野忽然感觉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分明是他生出杂念,做什么要对方软语来哄。
“是我低估了将军的酒量,”定定神,霍野道,尽量让自己表情如常,“时辰已晚,我送将军回府。”
青年却敏锐指出,“大人又叫我将军。”
霍野淡淡,“将军不也叫我大人”
“这话听着怎么酸溜溜,”从善如流,宋岫飞快改口,“霍野,”之后犹未满足,“或者兄长一字更好”
霍野耳根一热。
按资料,他虽与青年同龄,生辰却的确更早。
“不说话,”亲眼目睹某人在自己面前变成番茄的全过程,宋岫悠悠,“难道真要我学那些小女儿家,喊声哥哥”
“陆停云,”生怕对方嘴里再冒出什么石破天惊的称呼,霍野妥协,“慎言。”若是被旁人听去,不知又要闹出多少像张院判那样的误会,青年再想撇开关系,可能真要跳进黄河里才行。
但青年却完全没领会他的用意,自顾自点评,“不好不好,听着太凶,还是叫阿岫顺耳些。”
霍野下意识重复,“阿岫”
“是啊,山上朝来云出岫,随风一去未曾回,”暗暗庆幸原主的姓名方便自己发挥,宋岫分分钟编出个合理的解释,“我未行冠礼,无字无号,只能翻翻诗集,挑个顺眼的字出来,留给亲近之人唤。”
亲近之人。
霍野脑海中忽然跳出新帝的脸。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准确猜出自己在想谁,青年平静。
没来得及
对方与新帝相识多年,哪会差两句话的功夫
灵光一闪,霍野记起青年和林静逸的交谈,“他曾承诺迎我为后”。
所以,这是对方打算留在婚礼后的
思绪拧满发条般急速运转,霍野
绷紧唇角,简简单单两个字,竟如点着的炭火,于舌尖滚来滚去,堵住喉咙。
“霍兄莫慌,”欲擒故纵,宋岫轻轻,“我与霍兄难得投缘,才说了这许多,若霍兄讨厌,我换回大人便是。”
此番用词实在妥帖,配合青年后退半步的动作,无端显出两分委屈,三分失落,余光扫过对方低垂的眉眼,霍野开口,嗓音干涩,“没有。”
宋岫抬头,“没有什么”
霍野“没有讨厌。”
前一秒还蔫耷耷的青年瞬间来了精神,“那我们再饮一盅。”
深刻怀疑对方先前种种尽是为了最后这一句,霍野抱臂,毫无犹豫,“不行。”
“我瞧街上仍有摊子没收,”指尖朝外指了指,宋岫道,“霍兄划船的技术一流,快马加鞭,应该能买到。”
被夸奖的男人却铁石心肠,干脆一撩衣摆,坐在船舱中。
顺带挪挪位置,挡住青年通往船桨的路。
“好吧,”更进一步的计划彻底失败,破罐子破摔地,宋岫伸出双腕,“霍兄把我抓回去吧。”
霍野“再等等。”
柳暗花明,宋岫惊讶
霍野“这个时辰,张院判未必睡下。”
而青年周身酒意尚存,若被发现,定然少不了一番唠叨。
“知我者,霍兄也,”正愁一会儿回府后该怎么绕路翻墙,宋岫偏头朝后张望,“可惜了那些河灯。”
霍野“无妨。”
反正它们本就是买来送给对方。
况且他方才已经见过了,比河灯燃起更美的景色。
与此同时。
皇宫,紫宸殿。
夜风拂过,帘幔轻摇,明黄的龙床上,躺着个孤零零的身影。
今日是中元,纵使身为帝王,照样要三拜九叩祭祀先祖,称病月余的林静逸终于肯露面,承担起皇后的职责。
近来政事繁杂,景烨本想同对方说说话,疏散郁结,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
因为林静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