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野也没想到,自己来将军府办的第一件差,竟是去街上买药。
“大人。”等在外头的禁军见新上司孤身从里面出来,还以为双方起了冲突,心底正犯嘀咕,便听霍野道“进吧。”
“陆将军请你们到前院喝茶。”
虽说按他对青年的了解,这茶未必免费。
果然,半个时辰后,待霍野骑马拎着大大小小的纸包回来,先前还略显傲慢的禁军,已经在徐伯的监督下,顶着太阳,蔫耷耷除起了杂草。
霍野
物尽其用,某将军当真是半点不肯吃亏。
“放心吧,”一心惦记着自己的药,张院判早早出来迎人,“那位让老夫整整煮了两锅清热消暑的凉茶,管够。”
“要么小哥你也来一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然手中再无实质性兵权,青年终究是朝中挂名的一品大员,绝非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对方府中耀武扬威。
明白青年此时必须得做出副强硬姿态,才不至于在新帝的施压下节节败退,霍野并未替下属求情,只问“他身体如何”
“老样子,牢里又着了次风寒,”摇摇头,张院判叹,“以将军如今的体质,这恐怕会是常态。”
否则他一介御医,怎会随随便便住进臣子宅院,当然是得了陛下指派,寻常大夫,谁能几次三番把青年拽出鬼门关
将手中纸包尽数交给张院判,霍野微微蹙眉,瞧了瞧远处热火朝天干活的禁军,道“我也去转转。”
总归担了个校尉的名号,不求情归不求情,没道理他自己在阴凉处站着。
负责统筹全局的徐伯更是没客气,发现霍野主动送上门,当即给后者指了处草木最盛的位置,口中的寒暄异常周全,“陛下体恤,知晓将军府百废待兴,特令诸位前来相助,皇恩浩荡,还请霍大人替我家少爷转达对陛下的谢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话说到这份上,无论私下有什么小算盘,明面扯着“护卫将军府”大旗的禁军,只得硬着头皮接下高帽。
霍野倒无所谓。
他做暗卫替先帝查探百官动向时,烈日暴雨下盯梢乃是家常便饭,紧紧护腕,便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
领头上司同样被陆停云“欺压”了去,其余禁军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自然也没了抱怨,短短半天功夫,前院就被收拾出个大概。
夕阳西斜,徐伯适时出现,引众人休息和用膳。
霍野原本打算跟上,却被对方虚虚拦下,“霍大人留步,我家少爷请您去内院。”
花厅里,宋岫正在教小寿习字。
原主被逐出京前,文采曾被先帝亲口夸赞,外加宋岫自身的阅历,做个启蒙先生,堪称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对面的张院判则闷头翻医书,时不时在纸上记录几笔,旁边的香炉里添了驱虫的药粉,自带一股清凉之感。
霍野走路素来无声无息,偏偏宋岫识
海里住了个小十二,松开教小寿握笔的手,他直起身,抬眼,正巧撞见前者出现在门外。
习惯成自然,这次霍野没再惊讶,更没直接闪身躲到树上,而是配合停住脚,任由青年打量。
尽管同在临华殿住了大半个月,小寿却从未和霍野碰过面,余光冷不丁瞥见一个佩刀的男人,下意识张开胳膊护着宋岫,生怕对方又被捉到牢里去。
张院判当即抚须大笑,“怎么样我就说被他吓到的肯定不止老夫一个。”
末了又对小寿眨眨眼,“莫慌莫慌,他不吃小孩。”
霍野
当初青年二次下狱,对方担心这个近身伺候“罪臣”的哑儿被牵连,便主动向新帝讨了人,留在身边做药童。
没成想此刻竟成了打趣他的筏子。
约莫是见过血的缘故,这一世霍野英俊如旧,眉眼间的凌厉却更甚,配上一身黑漆漆、绣有暗金纹路的袍子,乍瞧去,着实有些骇人。
安抚地拍拍小寿肩膀,宋岫半点没怵,温声,“这下人总算齐了,等徐伯回来,咱们就开饭。”
霍野微怔。
腰间挂着刀,他立于暗处,觉得自己和花厅内的气氛格格不入,浑身上下,毫无值得青年迁就的理由。
准确猜出对方所想,宋岫示意小寿将纸笔收好,勾唇,“怎么大人不肯卖陆某这个面子”
从善如流,霍野抬脚进门。
他只是判断自己的存在会扫兴,并没有惹青年生气的意思。
又过了会儿,负责安顿禁军的徐伯也回到花厅。
三两亲友小聚的家宴,霍野执行任务时瞧过许多次,亲自上桌,还是头一回,年幼失怙,关于父母的印象他早已模糊,仅记得暗卫残酷严苛的训练,这般闲适惬意的场景,反倒让他很不自在。
同样别扭的还有小寿,他打小进宫做了奴才,且因哑疾备受欺凌,突然被当做普通的孩子对待,简直像活在梦里一般。
为首的青年却极坦然。
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