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奴愕然“你的心也叫人挖了”
这个也”字用得并不恰当,因为媒公挖心一事是伪装的,所以在故事里真正挖过心的人,只有一个。
那鬼用掩面的手捂住胸口,神情茫然若失“乱世二百七十九年我死在一条河边,心就是在那时被挖走的。”
安奴听到“乱世二百七十九年”,不禁面色大变“二百七十九年,一条河,还挖了心你、你该不会是”
他“是”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还是江濯把话接完“是那个在故事里,救下陶兄的白衣公子。”
“乱世二百七十九年”是个旧称,指六州乱战的第二百七十九年,也就是陶兄被逼无门,逃亡挖心的时候。安奴因佩服陶兄的为人,把这段故事也熟记于心,所以一听那鬼说出几个关键,便立刻想了起来。他震惊道“竟然是你你,你是个好人”
那鬼说“你认得我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安奴思绪翻滚“我不知道,陶兄不曾提过我只知道你救过他的命,并且为他而死。”
那段风尘奇缘他倒背如流,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能与这白衣公子相见。只是这见面的场景实在讽刺,两个人一个做了白骨骷髅,一个成了孤魂野鬼,全都没个好下场。
那鬼本是个温柔到有些可怜的模样,可听安奴说起“陶兄”,又说起“救过他的命”,突然双瞳倒竖,直勾勾地盯着安奴“陶兄你说的陶兄,是不是叫陶圣望”
安奴道“不错,陶兄是叫陶圣望。我听他说过,你”
话音未落,那鬼面容狰狞,竟变作厉鬼一般,向安奴扑去天南星提着骷髅头连退两步,堪堪躲开“这位朋友,你怎么了”
可那鬼已然发了疯,连天南星也要扑。江濯折扇一点,隔空拦住那鬼“你先不要生气。”
那鬼说“陶圣望在哪里叫他出来,让他偿命”
他的脸因为怨气而变得十分恐怖,双目双耳中都流出了血。周围的草木俱断,他披头散发的,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江濯不想伤害他,正棘手间,忽听洛胥说“朋友,冷静一下吧。”
这一声连音量都没有提高,只是比平时冷了几分,可那鬼就像被泼了凉水一般,手都抖了起来。他不知道洛胥是谁,只觉得有种刻入骨髓的恐惧,使他不敢再靠近,也不敢再多看。可他实在太恨、太怒了,便扭头道“冷静你们居然叫我冷静”
他骤然大笑,风冷冷地吹开他的头发,他状若疯癫,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胸膛“你们看看吧,陶圣望是个怎样的畜生”
安奴失声“啊”
只见那鬼的胸膛血肉模糊,上面残存着的道道抓痕触目惊心,似是被人用手活生生掏走了心那鬼指着伤口“你们知道这伤口为什么一直没有愈合因为陶圣望挖心的时候,我还活着那个畜生,口蜜腹剑,百般设计,就
是为了挖我的心”
安奴这些年来一直把陶兄视为兄弟,对那个故事深信不疑,惊惧间,下意识反驳道“你胡说陶兄他、他是个讲义气的人,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你空口无凭你空口无凭”
那鬼说“讲义气不错,陶圣望是这天底下最讲义气的人,我救他的命,他便掏心报答我,哈哈哈哈这世上还有比他更讲义气的人吗”
安奴仍然不信“是不是有人陷害你们之间必有误会”
那鬼笑意顿消“我们是有个误会,那就是我当年救他的时候,以为他是个人,不想他其实是个畜生”
安奴心里乱糟糟的,只觉得天都变了样“我不信,我不信他是那样的人他他说是你是你要他挖的”
那鬼把领口一掩“他是不是还说,我临死前曾告诉他,我有一件事没完成”
安奴说“是,你说自己家仇未报,要把心给他,让他帮你报仇”
那鬼反问“那他报了吗”
安奴怔神,结结巴巴“没,没有,他说你的仇人下落不明,最终未能找到。”
那鬼说“他当然找不到,因为我的仇人就是他”
这下不仅是安奴,其余三个人也是一惊,天南星脱口而出“什么”
那鬼眼神晦暗“我死后忘了很多事情,唯独有关陶圣望的,一件都忘不掉。你们既然认得他,想必也把他当作好人,这不怪你们,是他道貌岸然,用一副好儿郎的模样,骗了所有人,也骗了我。”
江濯虽然早有预感,却还有不明之处“陶圣望是二州人士,怎么会成为你的仇人难道他被丢入臭水沟以前,就与你见过面”
那鬼望了会儿湖面,半晌后,说“不,那次的的确确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只不过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我。”
他衣袂飘动,又默然须臾,才根据记忆讲出了另一个故事。
原来他不仅是朔月宗的弟子,还是朔月宗宗主的儿子。许多年前,他父亲与友人结伴游历,来到一座山中。那山里灵能聚集,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当时又是六州乱战的末期,几大名门元气大伤,他父亲认为这是一展身手的好时机,想留在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