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墓(1 / 2)

过天门 唐酒卿 3707 字 11个月前

江濯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横抱过,着实愣了半晌,然而那股刺烫如同附骨之疽,即刻便钻入皮肉骨髓,有种要将人烧化的危险

“这位纸人兄弟,”江濯伸出两指,夹住眼睛上的小纸人,“你好烫烫啊。”

对方忽然松了手,江濯落地,刺烫感果真就没有了。他把小纸人拿掉,朝对方所在的位置转了半圈那里什么也没有。他略一思索,对着那片空地说“多谢多谢,不过恕我直言,你是不是很凶很邪,所以不能以真身示人”

对方似乎又消失了,倒是小纸人在江濯指间抱起脸,又在“看”他。江濯把小纸人拎起来“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对不对”

小纸人装傻片晌,奈何江濯一直盯着它,只好慢吞吞地点了下脑袋,承认刚才抱人的是自己。

江濯说“你们这一派倒是很特别。”

其实若论凶邪,世间无人比得过恶神太清。据说太清未被封印以前,朔月离火焚烧着大地,凡是太清所经之处,万物皆会化为灰烬,就连神祇也不能幸免,于是太清又被人称作“劫烬神”,是不可触碰、不可直视、不可供奉之神。因此后来追随太清余风的凶邪之辈,多少都有点怪癖,或是不喜露面,或是不修肉身,总之千奇百怪。

这人喜欢附在纸人身上,倒也不算稀罕。江濯想到这里,便说“你我今夜在此相遇,也算是一对难兄难弟。”

“难兄”似乎不情愿讲话,江濯也没有为难他,只将小纸人搁在肩头,好让他别总盯着自己,也看一看前路。

经过刚才的变故,两个巨像早已石化,一个张着嘴,一个低着眉,都是一副很惊恐的表情。江濯走到潭边,里面的黑蛇也不见了,潭口内侧跪着一圈白骨,都是束手垂首的姿态,像是喂蛇用的。最中间有个神龛,供奉着一尊盘踞状的两头黑蛇石像。

这就是壶鬼一族信奉的“大阿像”,雕刻得栩栩欲活,鳞片纹路精细异常,蛇目镶着金、蓝、红、绿四色宝石,跟江濯对视时,似有流动之态。

江濯跳入潭中,绕到大阿像背后,果然看见一个裹着黑布,怀抱蛇头金杖的白骨,料想刚才就是这个家伙在作祟。他想了想,问小纸人“你有没有办法,能请他起来说话”

小纸人捧脸不语,江濯正待再劝,就听“咔咔咔”一串响动,那个黑布白骨已经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

江濯心道有鬼有鬼,竟有人不必念出咒诀,便可以施展威能。

这黑布白骨向江濯行礼,沉声问“小友,何故唤我”

江濯道“在下迷路了,敢问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

黑布白骨回答“此处乃是我的葬身之所。”

江濯想起巨像的话,这里竟真是壶鬼长老的墓穴。他说“可我看这处并非大阿地脉,前辈,你怎么葬在这里”

黑布白骨道“天命司不仅灭我全族,还要掘我族墓,我等苟全性命,逃到此地,便是为了躲避天命司的追踪。”

江濯只知道壶鬼灭族一事,不知道天命司居然还掘了人家的族墓。他接着问“你们究竟与天命司有什么仇、什么怨”

黑布白骨说“这便要从我壶鬼一族的神启说起。大阿有灵,曾赐福于我壶鬼一族,使我族内每隔一百五十年,就会诞生一位先知圣女。多年前,圣女算到元保元年,天命司的悬复大帝会跋涉千里,来到我族驻地请求一个有关生死的预言,而这个预言不论好坏,都将为我族引来灭顶之灾。于是从那时起,圣女便带领族人四处流浪,避世躲藏。

“可惜天命难违,元保元年,悬复大帝如期而至,请圣女为他预言生死预言之后,悬复大帝果真如圣女所料,将我族人斩杀殆尽。那一夜,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我断了双腿,从鬼怪啃食的尸山中爬出来”

他整个白骨都颤抖起来,双手紧紧攥着金蛇杖“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

这声音在潭中久久回荡,刺痛人心。黑布白骨遽然抬头,露出空荡荡、黑黢黢的眼眶,看着江濯“我想报仇雪恨,便前往神埋之地,从那里得到了沾有恶神气息的泥土,又在此挖洞凿穴,用自己在内的十二个壶鬼遗民献祭,企图召引太清降临。”

“神埋之地”是封印太清的地方,那里有天命司诸多高手把守,听说悬复大帝也常在那里巡视。他一个断了腿的失意人,想必也是豁出性命、费尽周折,才能拿到沾有太清气息的泥土。

不过江濯听闻,太清从不垂青万灵,更不回应诸愿,所有奉给祂的香火,都只会引来灾祸,因此有关祂的禁律中,才会有一句“不可供奉”。

果不其然,那黑布白骨说“太清没有应答,我料想是因为贡品不够”

“且慢,”江濯听出点眉目,“上边那个书生,该不会就是被你忽悠的吧”

黑布白骨喃喃自语,没有作答。他浑身骨头哆嗦,像松了线的木偶,“哐当”倒回神龛背后,重新变作一瘫骨堆。

江濯这下清楚了,就是这壶鬼长老作祟,用太清泥土骗诱书生,让书生借溟公之名,在岭间肆行无忌,胡乱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