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笑,时间过得倒也快。
回季府时,季容矜的心情已经好上了许多,只是直觉告诉她,季太傅今日的行为颇为古怪,她正思索着,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香囊,伸手却只摸到了一片空荡荡。
季容矜微微僵着手,若无其事地往季府走去。
她到前厅时,听见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没走两步,便迎面碰见了金喜。
季容矜心头猛地一顿,看向她,不露声色“你怎么来了”
她目光盯着金喜,余光却往厅堂内瞥去。
季母从中款款走出,身前身后没有旁人,更没有她想象中的人。
耳边传来金喜的声音“奴婢过来给驸马送遗落的东西。”
季容矜收回目光看向金喜,她遗落的东西
“矜儿。”季母走到她身边,对金喜温和地笑了笑,而后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季容矜面前,唇角的笑收了些“你的”
季容矜垂眸看去,那只白皙的掌
心中央放着一只香囊,金色绣线绣着些花纹,干净整洁,与先前她戴的那个不是同一只。
季容矜指尖微蜷,抬眸看向金喜“谁让你送来的”
金喜垂首“是公主。”
“她说是我遗落的”
“是。”
“哦。”季容矜拿起香囊,拎着那截丝带,递到金喜眼前“这不是我的。”
金喜愣住,下意识想解释,季容矜却将那只香囊垂直放入她掌心“送回去吧。”
深褐色大门缓缓合上,金喜拿着手中的香囊有些犯难,犹豫半晌,还是带着它回了公主府。
沈竹绾看向桌上那只香囊,眉目不起波澜“知道了,放这吧。”
“是。”
金喜将崭新的香囊放在桌面,缓缓退下。
一夜未睡的后遗症在此时便显现出来了,季容矜沾到床后,困意席卷了脑海,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有人握住她的手腕,温暖的流体便从被握住的地方沿着经脉缓缓而动,体内某处时不时隐痛的地方被这暖流安抚愈合,一夜无梦。
季容矜醒时只觉身心舒畅,好似劳累一日后有人给她做了场全身按摩,浑身都舒展开。
她掀开被褥准备叫水洗漱,目光不经意一扫,便在床头处看见了一只熟悉的香囊。
因为长时间携带而显得有些旧,但表明的整洁仍旧能看出主人的爱护。药材的清香从中飘出,显而易见,药材是最近才更换的。
季容矜抿着唇神色不明地将它拿起,盯着看了好一会,又将它放回原处。
洗漱用完早膳后,季母与季父一同将她送出府门。
红棕色烈马英俊高大,季容矜牵过缰绳,回首对着季太傅与他怀中的季母挥了挥手“爹,娘,我走了。”
“去吧。”季父安慰着红了眼眶的季母,道“别忘了我与你说的话。”
季容矜轻轻勾了勾唇“好。”
她翻身上马,恰逢金乌骤出,洒下的日辉为她渡了一层金光。
季容矜扯了扯缰绳,面容在太阳的光辉下模糊不清,只能瞧见她上扬的嘴角,说着“等我回来,爹,娘。”
春风拂动发梢,少女高高扬起的马尾在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漆木大门前,一对夫妻相拥而立,看着那少女的背影不断远去,再远去。
许久之后季容矜才知晓,很多人的最后一面都是悄无声息甚至平淡温馨的。
可能就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可能就在某个慵懒舒适的午后,你们不舍地告别相约着下次再见,心中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却不知道,这就是彼此之间的最后一面。
原来,离别不是快刀斩乱麻的锐痛,是许久之后回想起来,如钝刀慢割在心头般绵延不绝的痛。
酒楼二层,一女子坐在窗边,乌发浅瞳,矜贵端雅,虽只点了一壶茶,却很难让小二生出此人穷酸的心思。
可惜的是,她点了一壶茶却没有用过,目光始终看向窗外,似在看过街的行人。
小二看的感慨,也想看看美人在看什么,便趴到另一个窗边往下看。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忽的有一人打马从街尾走来,鲜衣怒马,墨发在身后飞扬。
沈竹绾握着茶盏,目光自她腰间扫过空荡荡一片。
手指缓缓收紧,沈竹绾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方才还在行马的少女忽的一扯缰绳,顺着她的视线看来。
在这一瞬,仿佛时间静止,周围一切景物全数消失,只剩她二人在半空对视。
少女墨发黑瞳眉目浓艳,隔着人群也能瞧见那双眸中盛着的亮光。
分明只是短短一瞬,却仿佛越过了朝代的更迭。
而后在这片空白的间隙中,她扭过头,扬鞭起马,朝着城门跑去。
她没有再回头,一次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