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虽然小了,可另一道声音却越来越大,脑子里传来的嗡鸣声像千万根扎进耳膜的刺,让她止不住头痛,想吐。
她用力晃了晃头,企图让这声音小些。
艰难斗争时,被子外的声音在某一刻全数消失,只余下一声声整齐的“公主”。
神奇的是,原本混沌的意识在听到这一声后,反倒有一瞬的清明,好似铜锣猛地在她耳边一敲,不但震走了那烦人的嗡鸣声,还让她心跳忽然加快了起来。
她睁开眼睛,唇角微微抿住,精神却始终注意在外边的声音上。
沈竹绾瞧着那将头掩盖在被子中,半个身体却露在外边的少女,目光微转落在冬梅身上。
冬梅领悟,走到床边道“驸马,公主殿下来了。”
被子里的少女没有动,冬梅轻轻拍了拍她
,仍旧是没有反应。
“公主。”冬梅无奈走到沈竹绾面前“驸马好像睡着了。”
沈竹绾轻轻瞥了眼那双腿紧绷的少女,收回目光轻声“既如此,本宫便走了。”
这下,被子里的少女终于有了动静。
她咕蛹了一下,将被子掀开,露出一个乌溜溜的后脑勺。
沈竹绾眼眸微动,自冬梅手中接过汤碗走至床边“驸马若是没睡便将这醒酒汤喝了。”
又过了片刻。
少女慢慢翻了个身,坐起来,却垂下眸子不肯看她“不喝。”
说完安静一会,补充道“喝不下了。”
许是喝醉后的情绪会随着想法浮在脸上,沈竹绾瞧见少女的嘴也随着她话中的拒绝撅了起来,颇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目光扫过屋内几张隐秘激动的脸,沈竹绾淡淡“你们先下去吧。”
激动的表情变成遗憾,冬梅带着众人幽幽离去。
屋内再度静了下来。
季容妗袖袍中的手紧紧捏住那一小块布料,生气地想着,无论今日沈竹绾做什么她都不会原谅她。
随后余光瞥见女人洁白的裙摆向她这边摆动,她不争气地攥紧了手中的衣袖。
暗香浮动,女人坐在了她身旁。
季容妗身子愈发绷紧。
汤匙搅动间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鼻尖忽的嗅到一股淡淡的酸味。
季容妗看着递到自己唇边不远处的汤匙,愣愣抬起眼,便瞧见沈竹绾正注视着她,红唇微动“喝了。”
嘴比大脑更快一步地碰到那汤匙,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那酸辣的汤汁已经顺着她的喉咙流进了胃。
第一勺入口,季容妗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心想,就算这样她也不会原谅沈竹绾。
第一勺入口,季容妗垂下眸子,心脏要死不活地突突地跳了起来。
第三勺入口,季容妗觉得那酸味冲到了她的眼睛,让她忍不住轻哽了一下。
白瓷勺停了下来。
沈竹绾静静瞧着少女红起的眼眶和眼尾的泪光,眸光带着一层浅浅的无奈。
下一秒,湿漉漉的漆眸忽然看向了她,少女眼底浮上一层浅浅的泪光“我当时想把她推开的,但是吓蒙了,慢了一步。”
“我不知道你会看见,若是知道,我不会让她那样的。”
季容妗有些狼狈地撇开眸子,继续“我等了你好久,还给你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但是你没来。”
夜色渐深,天地寂静。
屋内安静地一时只能听见少女轻微的鼻音,和带着轻哽的委屈话语。
的确委屈坏了。
尤其是这份委屈的话久久未得到回应后,蓄在眼底的泪终于在这一刻压破了眼眶,顺着脸颊滚出一道冰凉的痕迹。
季容妗心底酸涩,又觉难堪,哀戚地想,她不应该说这些话的,这些话,除了会让人觉得她对失约这件小
事耿耿于怀,小气不已,并不能说明旁的什么。
沈竹绾说不定在心中早便厌烦了。
她抿着唇,正要将脸侧的泪抹去,顺便装困将人赶走,耳畔却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瓷碗落在木桌上的声音。
要擦眼泪的手腕被女人握在手中,季容妗泪眼朦胧地转过脸。
洁白的阴影进入她的视线,下一刻,带着冷香的手帕轻轻拂上她的面颊,季容妗下意识眯了下眼又睁开,瞧见女人清幽的眸子正注视着她。
眼底清澈,她的倒影映在其中,仿佛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目光不自觉垂了下去,落在女人的微微张合的唇瓣上。
“失约一事,是本宫之过,让驸马委屈了。”
将将建起的心理高台轻而易举地被这轻柔的动作和温声的话语击垮,方才分明已经不想流泪了,可这句话出口后,温热酸涩的液体便不断挤出眼圈。
季容妗仓皇地别开脸,用衣袖胡乱将眼泪抹去。
沈竹绾便收回手,瞧着少女白皙的侧脸,轻声本宫派人监视你,驸马心中可曾怨过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