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吧,喝醉后大不了倒头就睡。
郁白想,这样特别的夜晚,的确适合喝一点酒。
看到他和小男孩如出一辙的豪迈动作,旁边的两个老人对视一眼,忍俊不禁道“小航倒是像他叔叔。”
热酒下肚,心情便蓦地轻盈起来,像攀上了一朵停泊的云。
郁白不再顾忌那么多,起身去接阿伯手里的酒壶“阿伯,我来倒吧,你坐。”
“好好好。”阿伯也不同他客气,松开了酒壶,笑眯眯道,“放松点最好了,就当自己家一样”
郁白主动向两个老人敬完酒,又帮他们斟满酒杯,才坐回去。
坐下时,他抬眸对上了身边男人的目光。
那道灰蓝的视线似乎从他微红的脸颊掠过,又落在他手中酒液轻晃的瓷杯上。
郁白想了想,像是读懂了什么,
便弯起眉眼笑了,凑过去小声说病人不可以喝酒,所以不能给你倒。”
温热的呼吸挥洒在本该体温冰凉的耳畔,仍比那股尚未褪尽的高烧温度还要热。
谢无昉蓦地移开了目光,微微停顿后,不太自然地应声道“我不喝。”
郁白琢磨了一下,觉得对方这个反应绝对是在撒谎。
如果放在平常,他大概不会指出来,只会在心里偷笑。
但现在,可能是因为心情太好,他尝试忍了几秒钟,还是没忍住。
“你撒谎。”犹带笑意的声音再度拂过耳畔,“太明显了。”
“”注视着其他地方的男人闻声一怔,因而重新看向他,同时低声道,“抱歉,我不知道病人不能”
他没有说完,话音仿佛被浸没在了眼前的风景中,身边人那双颜色浅淡的温暖眼眸此刻像揽尽繁星,倒映在手中递过来的瓷杯酒液里。
郁白决定大方地满足非人类的小小要求,随手递上了自己的酒杯“只能喝一点点。”
生病的人不可以喝酒。
但生病的神却不一定。
谢无昉罕有地表现出了对某样食物的兴趣,他当然不想让对方失望。
不能输给细心安排了第二盘桂花糖藕的张云江
带着诡异的攀比之心,郁白满脸期待地盯着接过了酒杯的谢无昉,好奇他的反应。
暖黄灯光勾勒出锐利深邃的侧脸线条,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雪白瓷杯,他犹豫片刻,垂眸啜了一口。
本该是美丽却疏离的一幕。
直到男人的喉结轻轻滚动,醇厚酒液入喉,掩在深黑碎发后的浓眉很快蹙了起来,透出浓浓的排斥。
仿佛一个被迫喝下苦涩中药的普通人类。
郁白很努力地在憋笑“是不是有点苦”
“嗯。”谢无昉丝毫不留恋地把酒杯还给了他,“原来苦是这样的。”
“跟甜是完全相反的味道。”男人低声说,“闻起来明明是香的。”
他的语气那么认真,还带一点茫然的困惑,郁白实在憋不住,单手捂住脸,受不了地笑起来。
旁边注意到两人动静的张云江,本想劝阻郁白让病人喝酒的行为,但陡然见到谢无昉皱眉的反应,讶异之余,跟着笑出了声。
就坐在谢无昉右边的何西也偷偷笑了,立刻递上自己手边那杯满满的热巧克力。
“这个甜”她说,“我没喝过的刚才只喝了牛奶。”
苦涩微辛的味道在唇齿间挥之不去,高大的神明哥哥闻言有些意动,垂眸望来,似乎正要接过去。
坐在他左边的小白哥哥却冷不丁地说“巧克力也是苦的。”
清澈的声音里有柔软活泼的笑意“热巧克力应该算是甜苦甜苦的”
人类食物的滋味,就是这么矛盾又复杂。
他话音落下,眼前那双曾执着黑白棋子冷厉落定的手,便瞬间停
在了半空中,犹豫着没有去接那杯深棕色的热巧克力。
见状,张云江笑得连连抹自己眼角,招呼道“来来来,吃糖藕还是那个最甜”
管家阿伯也笑得直摇头“吃了那么多甜食,再喝酒,肯定觉得太苦啦”
一时间,餐桌这一头充满了欢声笑语,与另一头的沉重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全程看着老人百般关照这一家子,也听到他们部分对话的家属们,这会儿心情已经沉到了谷底,连开口插话的心思都没了。
“你们吃得高兴最重要”、“小航倒是像他叔叔”、“就当自己家一样”
老爷子看来是铁了心要扶这个自己藏了很久的私生子,已经在他们面前把态度都摆明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心愤懑怨怼,却没有一个人敢当众说出来。
画着精致妆容的常宝琴先是看看自己面色难看的丈夫,又看看抖如筛糠的儿子,只觉得前路一片灰暗。
但凡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私生子是像她丈夫这样的货色,或者,像任何一个老人的子女那样,她都不可能让对方好端端地吃完这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