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上,望着球场上酣畅挥汗的少年人。
曾经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满满鸿鹄志,一腔医者情。
很是记得那日父亲来学校找他,一脸严肃的站在操场边“阿轩。”
他心中一凛,把球丢给同伴,快速走过去。
“你还有空这样去玩”父亲只是这样点了他一句,背手离开。
从小多少人夸他天纵奇才,他一早知道,几代家族的筹备积累,要由他完成开创慈睦集团的大业。
周承轩微眯着一双略有些昏花的眼,到底是上年纪了,坐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看着篮球投掷的轨迹似有光晕。
篮球只是一个象征。
他放弃了多少呢。
青春悸动过的紫丁香一般的女孩。
从小亲近无间的唯一的妹
妹。
这时唯一的孙女坐在他身边,防备得隔着距离,问“爷爷,来这里做什么”
周承轩笑了声“阿钰,我一早知道你有反心。”
“我本来还担心,你会带我来这座学院,让我看一看那早已经斑驳的牌匾,看一看上面的济之学院四个字,跟我说,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可真是太失望了。”周承轩道“那样的天真,哪里像我周承轩教出来的孙女。”
周琨钰唇角扬起的弧度,优柔的,与他仍是一眼能看出相像“爷爷既然带我来这里,应该会告诉我,您接下来准备打什么牌吧”
周济言想要拿到慈睦集团,哪有那么简单。
周承轩示意她打开自己的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
周琨钰低头翻阅,心惊,却不露声色。
周承轩竟把自己名下的股份尽数转给了周济言。
“我准备开一场新闻发布会,不会承认自己的过失,而会为自己辩驳。”
周琨钰收起文件,望向周承轩。
到这时,她忽然明白了周承轩在做什么
为着跟周承轩角力,她才开始深入了解集团的财务状况,慈睦作为老牌民营医疗集团,经营思路偏传统,宜美之类的后起之秀野心勃勃,慈睦的经营早已不如表面那样光鲜。
周承轩年岁不济,可在这时候宣布退位,把这艘旗舰交给更年轻的掌舵人,人人会质疑他没有经验,也许会动摇到慈睦的根基。
周琨钰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和周济言会顺利开了那场发布会。
那是周承轩放手让他们开的。
周承轩一手创立了慈睦,现在,他要用自己,完成对慈睦的最后献祭。
用他的声誉。他的名望。他奋斗了终生的医疗行业。
他不认账,人人骂他辱他,总会更愿意把期待投向新一代更年轻的掌权人。
周琨钰低头,嘲讽的挑起唇角。
也不知是对周承轩,还是对整个家族。
在那样幽暗的大宅里憋闷久了,她们个个都疯,可是谁又疯得过周承轩呢
为了家族发展,他连自己都可以不要,纵身跃入火炉,把一己肉身也变作让火越烧越旺的柴。
再过不久之后,敏锐的周琨钰便会觉察,周承轩频频出现消化不良,同时日渐消瘦。
再然后,她便会发现,周承轩罹患了胰腺癌。周承轩自己作为医生最清楚,这种癌被称为“癌中之王”,根本无可治疗。
此时,他坐在青葱时的校园,望着洒落操场的阳光“阿钰,记得小时候我教你写心那个字吗”
“人的心分了三个点,那是在提醒你,身前身后,都是眼睛,你都要留神,才能活得长、走得远。”
“对你大哥,你要记得提防。你是最像我的孙女,可不要被这环境,给吃掉了啊。”
周琨钰最后问了个问题“爷爷,
您卸任之后,会去看姑婆么”
周承轩摇摇头“落子无悔,人生哪里有回头路可走呢”
失去了的,就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两人当晚就飞回了邶城,周家派司机来接。
周琨钰在机场与周承轩告别,周承轩没再多说什么,冲她扬扬手“去吧。记得,自私一点,心狠一点。”
周琨钰站在原地,目送着周承轩的车开远了。
她打车去了辛乔单位门口。
算着辛乔下班的时间,给辛乔打了个电话。
“喂”
辛乔的声音在薄暮里也带点阳光残存的温度,让周琨钰像在一个暖意融融的午后般弯起眼睛“喂。”
又吐槽她“一个经常不看手机的人,这次接电话倒快。”
“想到你可能会打电话。”辛乔问“回来了”
“嗯。”周琨钰问“你呢,下班没有”
“等等啊,今天做了组恢复训练,我得先换衣服。”
“你做训练了”
“放心,没牵连到左肩的伤。”辛乔又问“老爷子的事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