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得越久越难办,万一景元和有什么不测那就再难挽回。谢旃低声道“刘公不如效忠东宫。”
他快步离开,刘敦已经会意,折返身往宫门前走,声音遥遥传来“诸公都请回去吧,陛下既然下了口谕,那就是龙体无恙,还聚在这里做什么不成体统,快走快走”
谢旃微微回头,余光瞥见刘敦和周江站在一处,指挥着禁军将那些争辩理论不肯离开的朝臣一个个拿住带走,谢旃回头,外步向城门走去。
刘敦素来与他和张抗不很亲近,况且此次北伐刘敦才是主帅,可告捷之后朝野上下反而是他声望最隆,换个心胸狭窄的人难免要心生怨怼景嘉应该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些日子也曾刻意拉拢过刘敦。
可景嘉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些人为国为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又岂会计较这些虚名。谢旃快步走到二重宫门前,向侍从吩咐道“回府告
诉夫人,就说我有些公事要办,这几天不回去。”
想了想又道“去莫愁湖,与傅女郎也说一声。”
景嘉一直视他如眼中钉,这次别人如何不好说,他必是跑不掉,提前报个信,免得她们太过担忧。
“谢侍郎,”身后有人叫,谢旃回头,护军将军吴泰骑在马上,似笑非笑,“太子殿下听闻侍郎身体不适,请侍郎过去休息休息。”
禁军一涌而上,团团围住,谢旃声色不变“那么,臣多谢太子殿下关怀。”
禁军在前面领路,谢旃跟着往宫门后廊上一带房屋去,回头一望,庾寿、陈奂几个见势头不对正陆续离开,张抗和素日几个与他来往密切的朝臣被禁军押解着往各处去,刘敦仍旧与周江站在一处,低着头密密地不知在说什么。
当当两声,二更的刁斗敲了起来,角落里一间小屋开着门,吴泰笑道“侍郎请进去休息吧。”
谢旃迈步进门,当,房门在身后紧紧锁住,四下一望,壁上一盏油灯照出小小一团光亮,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小几再没有别的,空荡荡的极是简陋。
谢旃在床上坐下,闭目思索。
皇权,决不能落在景嘉手里。景国再经不起一次北伐,也经不起这么一个冒进贪功的君主。若是景嘉不曾下手,景元和还活着,那就先解决锁闭,见到景元和再说。若是景嘉已经下手,那么,景元和虽然没有别的儿子,但景嘉有。大皇孙已经八岁,平日里都是景元和亲自教养,颇有乃祖仁和之风,从年少时培养一个明君,比纠正一个已经长歪了的成年人容易得多。
但景嘉,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废立君主历来都是奸佞所为,无有能全身而退,也无有不背负万世骂名的。
谢旃睁开眼睛。其他人有家有业亦且寿数还长,唯有他。这万世骂名就由他来背,便是因此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只是如此,她该怎么办。谢旃有一霎时软弱,那些缠绵的情思汹涌着上来又被压下去。寻机会送她去六镇,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这些天日日相伴,不觉又生出奢望贪恋,这奢望,也该到头了。
宫城,钟楼。
景嘉在夜色中眺望着四下出动控制局势的禁军,唇边带一个冷冷的笑,楼梯上咚咚的脚步响,周江走上来“殿下,刘敦托臣致意,愿为殿下效力。”
“再看看吧,人心难测,眼下也不缺他一个。”景嘉转身下楼,穿过重重宫禁,来到景元和的寝殿。景元和歪斜着半边脸躺在床上,看见他进来时着急说话,呜呜啊啊又说不出来,景嘉走到床前,握他的手“父亲安心歇着,外头的事都有儿子。”
转身离开,吩咐宦官“好生服侍,不得放任何人进来惊扰陛下”
夜深人静,寝殿里除了景元和混乱的呜呜声外再没有别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宦官趁着夜色溜出寝宫,往树影子里一晃,失去了踪迹。
傅云晚第二天一早收到了谢旃的口信,之后消息陆续传来,道是景元和龙体有恙,朝中
诸事都由景嘉全权处理。虽然景嘉封锁了大部分消息,但众弟子多数出身高门消息灵通,况且修史之事更是与朝堂动静密不可分,顾玄素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因此到第三天时傅云晚便知道,景嘉罢了上朝隔绝内外,景元和如今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谢旃这些与他政见不合的臣子都被软禁在宫中。
让她一下子忧心到了极点。才刚收到剡溪公回信说近日将动身前往建康为谢旃诊治,她抱着那样强烈的希望,可如此一来,又怎么能给他看诊
满腹忧虑又不能说出来令顾玄素忧心,唯有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四天时景嘉以景元和的名义颁下圣旨,国中加收两成赋税,从健康到岭南全国征兵,两丁抽一丁,三丁抽两丁,准备再次北伐。建康城外沿江一带收缴百姓房屋改建船厂,征了力伕到处砍伐树木,修建战船。为着木料短缺的缘故,又派了征调使到百姓家中搜刮木料,许多百姓的房屋甚至祠堂都因此被拆毁,一时间怨声载道,民怨沸腾。
“朝中颁布的每条政令,我们耳中所闻,眼中所见,都是史。”这天一早,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