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宣垂目,迎上谢旃苍凉的目光。
他发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在说抱歉。
桓宣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啪,啪,沉重的板子声响起,谢旃垂着眼皮,听见元辂幽幽说道“这还是过命的兄弟呢,好狠的心肠。”
谢旃慢慢走到塌前落座,从袖中取出国书交给宦官“这是我国议和的条件,请代君过目。”
刺史府外院,王澍候在办事吏员起坐的抱厦,听完里面的通报,转身离开。
“参军,”顾冉追过来,“要不要”
“稍安勿躁。”王澍跨马往别院奔去,“若是陛下肯放人,就送明公去别院。”
这天从早到晚,和谈片刻也不曾停,双方唇枪舌战,为着一个个条款争执不休,到入夜时也不曾谈成,顾冉守在外院等了多时,门开了,一个小宦官走过来“陛下怜惜大将军伤重,留他在府中住下。”
顾冉心里明白,这是把人扣下了。再想脱身,只怕是千难万难。
二更时分,桓宣犹未合眼。
这次杖责下手极重,况且又是伤上加伤,便是强壮如他也觉得吃不消,此时敷了药也不能躺卧,只得趴在床上闭着眼养神,听见门帘一动,跟着是谢旃的声音“弃奴。”
桓宣睁开眼,谢旃站在床前“皇帝留我住在隔壁。”
桓宣看他一眼,没说话。元辂向来有点恶趣味,让他们相对共处只怕就有这个意图,当然更主要是为了方便监视他两个,到这时候,还有什么话说。
窸窸窣窣的衣服响,谢旃蹲了下来“我给你带了药。”
他拿着一个瓷盒送了过来,桓宣冷冷说道“不必。”
谢旃顿了顿,声音涩住“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桓宣重又闭上眼睛,不再看他脖颈上裹着巾帕的伤口,“各为其主罢了,不敢劳檀香
帅探问,请回吧。”
“弃奴,”许久,听见谢旃苦涩的声音,“当初我联络柔然起事,固然是为了南北夹击,更重要的是想调你回六镇,如此中原的战局便与你无关,我委实没有想到会走到这一步。是我的错,我连累了你。”
柔然突袭,六镇内乱,果然都是他的手笔。而他原本是要回去的,可她出了事。桓宣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闭着眼睛“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你走吧。”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半晌,谢旃涩涩地又开了口“今日我不得不来”
不得不。没有想到。呵。智计百出的檀香帅,也有预料不到的事情。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拿来作为赌注,更何况是他和她。桓宣粗鲁着打断“我不想听,你走吧。”
“弃奴。”
桓宣闭着眼睛并不看他,谢旃默默起身,貂裘微微的响动中走到门前,又忍不住回头“她现在,好吗”
桓宣猛地睁开眼睛。
一时间气血翻涌,那些愤懑苦涩翻腾着冲到嘴边,化成一声冷笑“她现在是我的人,关你屁事”
看见谢旃的脸一霎时变成煞白,指尖握着毡帘的一条边,苍白的皮肤衬着暗红的血色一般的帘子,不自觉的颤抖着“弃奴,我想见见她。”
“滚”桓宣吼一声。
许久,帘子微微一动,谢旃走了。
桓宣闭着眼睛,狠狠骂了一声。
夜幕密密遮蔽,不知几人睡,几人醒。
星子还没落下,天边刚刚泛出一点青白的颜色时,一队人马来到城下“开门”
守门卫兵照例上前询问“什么人”
“护军将军府的,出城办差。”来人举起令牌,“快些开门,耽误穆将军的大事,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卫兵们不敢怠慢,连忙打着灯笼上前检查,只见七八个人押着一辆小车,车上堆的一包一包,看起来是粮食之类,并没有夹带人员的痕迹,连忙将城门打开,看着一行人行色匆匆,跨过吊桥到对面去了。
车子一径驶出去两三里地,拐进了道边一带战火烧毁的残垣,领队四下看看再没有人迹了,连忙走到车前“娘子可以出来了。”
几名侍卫七手八脚搬走粮包,最底下却是空的,一个女子蜷成一团藏在里面,此时要缓一缓才能缓过来冻得麻木的手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该走了,娘子。”残垣里面有人赶过一辆坐人的小车,女子从从粮车里钻出来,她头上戴的风帽一直压到眉毛底下,脖子上围的貂皮又一直拉到鼻子上面,露出来的只剩下两只眼睛,就连手上也戴了手筒看不出什么模样,领队在旁边搀扶了一把,女子上车锁了门,车子夹在马匹中间,飞快往北走去。
又过一阵子,一队人马急急出城,搜索着地上车辙马蹄的痕迹,一径追了出去。
太阳这时候刚刚爬上天际,天空的青白色愈加稀薄、透明,不多时哒哒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又一队人马簇
拥着来到城门前来,穿着宿卫的全副衣甲,头盔上白羽飘扬“开门”
卫兵连忙上前核验,领头的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