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开出了花,又一下子爬到眼中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在她嘴角又啄了一下,手中柔软的身体动了一下,她醒了。桓宣低头,轻着声音“醒了。”
傅云晚刚从梦中醒来,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睛不敢睁,认出了是桓宣,昨夜的情形点点滴滴,慢慢回想了起来。
她伤心愧疚一直在哭,他抱着她一直耐心安慰,她哭得太累,觉得他身上那样暖,那样让人安心,疲累到极点,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竟这样在他怀里,糊里糊涂过了一夜。
脸上一下子发起烫,那些羞耻愧疚铺天盖地重又涌来,蓦地想起虽然几次在一起过夜,但像这样清醒着,知道对方是谁,需要直面相对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又怎么敢睁开眼睛看着他呢羞耻到了极点,只是紧紧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
桓宣还道是她太累了,在唇上又吻了一下,觉得她的唇异常干,很疑心不多会儿
就要干裂出血了,便轻声说道起来喝点水吧,嘴唇干得很。”
傅云晚越发不敢动了,又蓦地想起昨夜他们并没有做什么,而他每次来都是要做点什么的,他对那件事似乎是很有兴致,他刚刚又一直在吻她。心一下子悬起来,不由自主蜷缩着,极力想要离开他远一些。
桓宣又等了一会儿,等不及,索性双臂一紧,将她打横抱起在怀里。
傅云晚惊得一抖,不得不睁开眼睛,对上他含笑低垂的眼睛。
那么黑,那样深,此时带着笑,她从不曾见过他笑起来的模样,从前觉得他严厉可怕,其实他笑起来时有一双微微上翘的眼睛,是很明朗可亲的。
桓宣也看着她。她眼皮红肿得很,此时一双眼不安地眨着,躲闪着不敢看他,他能看出她的目光里含着恐惧,这让他心里微微一滞,转念一想,她一向怕羞,这样一大早睁开眼睛就看见他,不习惯也是有的,也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事情。
一伸腿下了榻“我去给你拿水。”
他走到条案前,腾出一只手来倒水,只用另一只手抱着她,傅云晚吓了一跳,身不由己抓他的袖子,怕掉下去,然而他那样有力气,单单一只手托着她,便像怀抱婴儿一般让她稳稳靠在他臂弯里,又拿了水碗送到她嘴边“喝吧。”
傅云晚不由自主喝了下去。水有点冷掉了,顺着咽喉滑下去时,让干涩的喉咙带起一阵痛痒,不由自主咳了一声。
“冻着了”桓宣放下水碗,伸手来摸她的额头,她的体温比他的稍稍凉一些,却也还在正常范围内,桓宣放下心来,重又拿起水碗,“没有发热,再喝点吧。”
傅云晚又喝了几口,喉咙里干涩痛痒的感觉稍稍下去些,低声道“不喝了。”
桓宣放下碗,看见她唇边沾着水渍,伸手擦掉。
抬起胳膊时衣袖敞开一点,隐隐约约露出帕子的一角,傅云晚心里一跳,脱口说道“那帕子,还给我。”
那是谢旃的帕子,她亲手给谢旃做的,后来整理他的遗物时悄悄收起来,片刻不离地带在身边。怎么会在他那里
桓宣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昨夜拿了她一条帕子给她擦泪,擦完了觉得脏,就随手塞进了袖子里。她倒是眼尖,这样也能发现。“等我让人洗了再给你,弄脏了。”
“不用,”傅云晚急切着,“我自己洗。”
桓宣到这时候,觉察出了不对。她那样紧张,身体在她臂弯里发着抖,声音也是,她刚刚一直躲避着不敢看他,这时候不躲了,盯着他的袖子紧紧看着,全副注意力全都在那上面。
心里突然就有了模糊的猜测,将她往肩膀上挪了挪,两指一夹,拽出了那条帕子。
她立刻伸手来拿,急切的模样都可以称得上夺了,桓宣胳膊一抬举起来,她扑了空,跌回他怀里,桓宣慢慢展开那条帕子。
浅月白色的丝绢帕子,带着幽淡的檀香气味,一角上丝线绣着小小一个檀字。谢旃的帕子,也很可能,是她亲手给
他做的。
桓宣沉默地看着,从醒来到如今盘旋在心头的喜悦和爱意一点点沉下去。这帕子藏在她枕头底下,她坐卧不离,醒着睡着都带在身边。再看看旁边香案上供着的灵位,灵位前一摞摞手抄的经卷,一盘盘整齐摆放的果品,这屋里点点滴滴,到处都是谢旃的痕迹,可笑他方才还暗自庆幸谢旃从不曾与她过夜,不曾有过他这样的体验。
沉默着松手,帕子飘了一下,落进傅云晚怀里,桓宣走回榻前,将她稳稳放回榻上“你歇着吧,我走了。”
转身离开,听见她嘶哑的声音“你”
脚步立刻一顿,她却不说话了,并不是挽留。那点喜悦彻底消失无踪,桓宣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天冷得很,房顶上地面上,到处蒙着白白一层霜,霜雪尚且还能留下痕迹,他在这里过了几夜,却什么都没能够留下。
屋里,傅云晚握着帕子怔怔坐着,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远,如梦初醒一般急急跳下坐榻追到门前,门半掩着,外面空荡荡的,桓宣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