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真脸上一红。她并不知道成亲的确切含义,然而应该是很快活的,不然那些公主郡主们为什么都要养面首安河大长公主也说过给她找面首,但天底下哪有男人能及得上桓宣一根头发丝儿
贺兰真想着他强健的体魄,峻拔的五官,想着他让人不敢亲近又不舍得远离的冷淡神色,心里一阵荡漾。等她告诉他,他一定很欢喜吧他会抱她,亲她吧,他那么强壮,豹子一样,被他抱着亲着是什么滋味嘴唇突然也开始发烫,贺兰真加上一鞭,直直冲向谢府大门“去找大将军,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快去”
“大将军进宫去了。”阍人道。
贺兰真有点失望,旋即调转马头往宫城方向奔去。他不在家,那她就去宫门前等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他说清楚
心跳共着蹄声,混乱着在耳边嘈杂,贺兰真望见一行人正往这边来,最前面一人身形高大,仪表堂堂,不是桓宣又是谁“阿兄”贺兰惊喜地唤了一声,拍马冲了上去。
桓宣没有看见她,低着头回想着方才宫里的情形。
元辂批复了奏折,但没有见他。那奏折是他为擅自回京准备的借口,奏请下拨军马并嘉奖将士。六镇常年与柔然交战,军马消耗极大,元辂即位后大幅削减各处开支,已经半年多不曾为六镇补充军马,他入京上奏理所应当。
至于嘉奖将士,则是为了傅云晚。她虽定亲却没有与谢旃成亲,名份上依旧是傅家女,处处受傅崇辖制,元辂也肆无忌惮。谢旃一直领着大将军记室的职务,所以他将谢旃列入嘉奖名单,又以谢旃妻子的名义为傅云晚请封诰命,只要奏折批下来,傅云晚就成了名正言顺的谢夫人,傅家无权支配她,元辂再想下手,也得掂量掂量物议。
可元辂独独在嘉奖名单里划掉了傅云晚。此计不售,接下来就更棘手,他公务繁忙,况且男女有别,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她。桓宣叫过王澍“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头七当天按例要宴客,不如把京中有头有脸的全都请到,”王澍思忖着,“务必让人人都知道傅娘子是谢郎君的未亡人。”
不错,如此也算是做实了傅云晚的身份,热孝之中,不信元辂能公然不要脸面,来谢家抢人。桓宣点头“回去立刻写帖子。”
“阿兄”远处一声唤,桓宣抬头,贺兰真催马跑了过来。
她脸上红透了,望着他时透着一股子异乎寻常的狂热,桓宣拨马躲开,又闹什么早上还发脾气跟他吵,一眨眼又好了
“阿兄,”贺兰真追着他的方向,心里砰砰乱跳,恨不得立刻就说,可他身边还跟着许多人,又没法说,“我有要紧事跟你说,你跟我来。”
伸手想拉他,他一抖缰绳跑远了“没空,我还有事。”
贺兰真愣在原地,像是被兜头浇下了一大盆冰水,满心欢喜全都浇了个稀碎。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还是这么冷冰冰的他明明应该抱她亲她才对呀委屈得想哭,突然又反应过来,他并不知道她要跟他说什么呀,等他知道了,肯定就好了。连忙追上去“阿兄,我真的有要紧事要跟你说,你等等我呀”
桓宣听见了,加上一鞭走得更快,远远将她甩在身后。
不管她要说什么,他都不想听,一切与穆完相关的人事都让他恶心,包括他自己。
眼前不知第几次闪过兖州城破时谢父顺着脖颈流下的血,那么多那么急,他两只手都上去捂,还是捂不住。身后贺兰真的叫喊声越来越近,桓宣下马进门,吩咐阍人“不准放贺兰真进门。”
“阿兄,”贺兰真追上来又被阍人拦住,急得直跺脚,“我真的有要紧事跟你说,你让我进去吧”
没有人理她,桓宣头也不回地走远了,贺兰真红着眼抖开马鞭,抽向阍人“让开”
“住手”路旁有人叫,贺兰真含着泪回头,安河大长公主在车中微露半边脸孔,面沉如水,“跟我回去。”
几个女护卫奔过来,不由分说拉了她就走,贺兰真挣扎着不肯,安河大长公主一把拽住“回去别再给我丢人现眼了。”
贺兰真哇一声哭了出来。
桓宣快步向孝棚走去,四周回荡着凄婉的调子,是南人乐工在奏哀乐,当年谢父丧事上奏的也是这个。他生平头一次被当成人对待,生平头一次有了至交好友,有了父亲一般的师长,生平头一次知道世间的父亲并不都是穆完那样的畜生,然后所有的一切,全都毁在了穆完手里。
那个畜生,他的生身父亲,他是真想杀了他。可是不能,从前是为了护着谢旃在邺京立足,后来是谢旃告诉他,不能因为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桓宣走进孝棚,沉默着在灵前跪下。佛奴啊佛奴,我知道你为什么拦着我,你是怕我背上弑父的罪孽,你心里想的永远都是别人,哪怕我,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
余光瞥见棺材后面人影一动,是傅云晚,她看见了他,怯怯地往后躲。桓宣起身走近“傅家没有再来吧”
“没有。”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孝衣单薄,微微发着抖。
桓宣解下外袍给她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