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回门,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早前与识谙的婚事没成,她不便留在向宅,如今她已经出阁了,再回老宅就名正言顺了。
尴尬固然有几分尴尬,但识谙还是照着俗礼,将迎接他们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南弦回来,最要紧的是祭拜仙逝的阿翁与阿娘,带着神域进小祠堂磕过头,先将他遣走了,自己独自一人,在那昏昏的小屋里逗留了很久。
她心里总觉很愧疚,到底没有遵从爷娘的令,和识谙结成夫妻。其实人活于世,有太多的不确定,命运一直轮转,不知什么时候会有出乎预料的境遇,因缘际会,就往另一条路上去了。阿翁和阿娘向来疼爱她,会原谅她的私心,也会成全她的追求吧若是以前一直犹豫,现在尘埃落定了,回头想想,也不后悔走到这一步。
她跪在蒲团上,合什向上道“郎子对我很好,我心中,也着实是喜欢着他。求双亲保佑我们一辈子平平顺顺,不要再有波折了,女儿就想与他长久在一起,生儿育女,过平静的日子。就当是我自私,辜负了阿兄,日后阿兄必定也能觅得良配,如我爱神域一般爱他。”
从小祠堂里出来,他就在不远处等着她。这向宅虽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但与识谙婚事不成,又出了阁,就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与她生分起来,两个人留在这里,也是格格不入。
好在有允慈,她能活跃凝重的气氛,欢天喜地张罗着饭食,告诉南弦“今日我做了阿姐最喜欢吃的菜色。姐夫上回总吃那盘笋鸡鹅,今天我也特意预备了,还有五味杏酪羊,回头也请姐夫尝尝。”
神域得她一声姐夫,简直身心舒畅,由衷赞叹着“阿妹的手艺无双,将来谁娶了你,可算有口福了。”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卿上阳从门外进来,看见南弦就问“其泠,你嫁人之后,过得好不好”
南弦笑了笑,“多谢你关心,一切都好。”
他不由怅惘,回想起旧事来,前世今生一般,愁眉苦脸说“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会嫁给我,但我其实也知道,你我之间没有缘分。如今你虽出了阁,千万不要忘记还有我这个至交好友,将来你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我和允慈冒着得罪权贵的风险,也会去救你的。”
说得一旁的权贵高挑起眉毛,“卿校尉,我千辛万苦娶来的娘子,不会让她受委屈的。你的好意,我代她心领了,你还是好生想一想自己的姻缘吧,别让在乎你的人等急了,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
卿上阳被他一说,臊眉耷眼,悄悄瞥了瞥允慈。
允慈前几日找着机会,已经和他把事说破了,直截了当道“我愿嫁阿兄为妻,要是阿兄也愿意娶我,就与家中商议,登门提亲。我只给阿兄七日时间,七日之期一到,你我就不必再相见了。”
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但还可以厚着脸皮登门。要是再过几日没有答复,这件事便又告吹了。
其实也不是他不肯给答复,是他曾经试探过他母亲
的意思,结果一提向家女儿,他母亲就转移话题。他为此气得两天没有回家,心里也在盘算着,应当怎么妥善安排这件事。
允慈呢,脸上不动声色,也没再催逼上阳,仿佛那场谈话从来没有发生过。招呼大家入座,又积极调和阿兄与姐夫之间的气氛,卿上阳看在眼里,愈发觉得允慈变得沉稳了,很有一种凛凛的美感。
神域是习惯官场上那套的,就算有深仇大恨,他照样可以与之推杯换盏。所以饭桌上倒还一切如常,他阿兄长阿兄短,要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或许真以为他们是至亲的兄弟。
男人们要饮酒,要笑谈,所用的时间比女郎们长。南弦和允慈就先离了座,两个人好抽出空闲来说话。
允慈问她“小冯翊王当真待阿姐好吧阿姐不要因为好面子粉饰太平,一定告诉我真话。”
南弦说是真好,“我与他分分合合,历尽艰难才结成夫妻,他怎么会待我不好。虽不知道将来怎么样,但目下看来,我的这场婚姻不算坏,你就放心吧。”
允慈点点头,“这就好。只是我看阿兄恹恹地,前日一个人在亭子里喝闷酒,我想去劝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也只能由他去了。”
南弦听了,回头望了望花厅方向。花厅门窗洞开,能看见识谙的侧影,但有些事,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只得收回视线叮嘱允慈“你多关心阿兄些,时候一长就好了。”
允慈叹了口气,这事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阿兄自己。早前他拒绝阿姐,阿姐多伤心啊,但人是活的,谁也不会在原地等着谁。缘分这种事,错过就错过了,事后追悔一文钱都不值。有时候她也怨怪阿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唉,这些不高兴的事,且不去想他了。允慈问“阿姐的患坊打算什么时候开那日丽则阿姐说了,到时候阿姐要是忙不过来,她要与我一起过来帮忙。我们不会看诊,但煎药碾药不在话下,多两个帮手,阿姐也好轻省些。”
南弦说快了,患坊的选址还需好好考量,今天是新婚第三天,立刻就去忙这个,似乎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