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小冯翊王的养父先前病重,是我与家兄医治的。照理说病情已经可控了,怎么忽然就过世了呢。”
长御这才上前细说,“传闻是自尽的,死前留下了一封认罪文书,说当年恋慕小冯翊王生母,使了不堪的手段,才把人骗走的。先冯翊王彼时处境正危急,遭人背叛心灰意冷,最后自绝于别业,并非是违抗睦宗的政令。”
皇后脸上神色茫然,半晌才悟过来,“哦,原来是这样吗”
但其中内情,南弦却已经了然了。唐公是知道神域被逼入穷巷,仅凭自己的力量难以脱困,这才想出这个办法,将一切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
带走神域的母亲是他之过,那么先冯翊王就洗清了暗自筹谋的罪责。遭受爱人与门客的背叛,连自刎都变得顺理成章,校事府千辛万苦织好的大网,仅靠这一招便分崩离析了。
只是代价太大,又赔进了一条人命,明明他的身体越来越好了,明明还可以活很久的
南弦忍不住难过,上一辈的云天高谊震动人心,唐公之爱子,连命都可以豁出去啊。
然而自己尚在宫里,情绪也不便外露,听过了消息便对皇后道“陛下既然有要事,想必暂时是来不了了。我再去一趟秦修华宫里,看看秦娘子的唇风是否痊愈了。”
皇后前几日就听说了朝堂上有人上奏疏,弹劾先冯翊王的事,今天的峰回路转也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南弦这样回禀,她随口就应了。
小宫婢领着她退出含章殿,还未走远,隐约听见皇后与孙长御抱怨“前几日大长公主来求情,陛下搬出先帝,一口回绝了。如今可好,被人釜底抽薪,脸面是顾不成了”
所以政权的中心,个个都心明眼亮,有时候和稀泥,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南弦心情沉重,脑子里茫茫地,也不知是怎么走到秦修华宫里的。
秦修华呢,是个多灾多难的体质,倒霉全在这张脸上,唇风刚好,脸上又起了痤疮,下颌还长了个蚕豆大小的火疖子。见了她就像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呼号着“向娘子快帮我治治吧,这两日我愁得饭都吃不下,头发也掉了一大把。”
南弦只得耐下性子,开了黑牵牛、零陵香、甘松、白芷等,化成一个方剂,仔细叮嘱着“研成细沫,洗完脸蘸药擦。人之气血,得香则行,这方子能化湿和中,排脓消肿。”
秦修华很高兴,俨然重获了活命的机会,让人取一身上好的芙蓉锦来,无论如何要赠给她。
南弦推辞,笑着说“娘子别客气,我为贵人们诊治,宫中是发我俸禄的。”
秦修华道“俸禄是俸禄,我的赏赐是我的赏赐,这原本不是什么稀罕物事,给娘子做身衣裳穿而已。你帮了我大忙,难道还当不得”
南弦只好收下,欠身一再谢过,方从宫中退出来。
车马在建春门外等着,橘井见她迈出宫门,忙迎上来给她披上斗篷,搓着手道“天一下子就凉了,婢子在外面站了会儿,小腿肚都冻得转筋呢。”
可南弦没有应她,把秦修华赏的缎子递给她,半晌才道“小冯翊王的养父过世了。”
橘井和鹅儿都吓了一跳,愕然道“怎么会呢,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
南弦叹了口气,“是自尽的。”
橘井和鹅儿对视了一眼,都沉默下来。
南弦向百官府舍方向张望,自上回王朝渊派人半路把她劫进校事府后,她就避免从宣阳门进出了。不上御道,好像更安全一些,宁愿绕道走,也不去触那个霉头。
今日却要旧路重走了,听说神域要问校事府的罪,说不定能够见到他。自己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远远看一眼,心里也安定一些。
“上御道。”她吩咐鹅儿。
鹅儿应了声“好嘞”,等她们坐稳之后甩起马鞭,驱车兜了个大圈子,从朱雀航往北,一直驾到了校事府对面的小巷里。
校事府内看来乱了,门上的人交头接耳,伸着脖子往里探看,却不敢迈进一步。身着金甲的王府卫官将庭院都围了起来,为首的校尉手里执刀,一个生兵走得近了些,一刀脊从天而降,把人拍得趴进了尘土里。
没有叫嚣,没有拼杀,局面已经被王府卫官稳住了,一切正悄然进行。南弦从车上下来,远远站着观望,不多会儿就见里面架出三个人,衣衫脏污褴褛,伤痕累累。正揣测是些什么人,忽然看见神域从门内出来,一身黑色的袍服,外面罩着皂纱,那脸色阴沉,再不像平时了,让人望之生畏。
南弦脚下挪了挪,没敢上前,但他发现她了,一双雾霭沉沉的眼睛扫视过来,目光森冷,漠然如见了陌生人一样。很快便翻身上马,带着劫出来的三个人,往止车门方向去了。
橘井攥着袖子喃喃“小冯翊王看着真吓人。”
南弦却能体会他的心情,世间唯一的至亲也死了,这个时候,谁能有好脸色。
“回家吧。”她恻然道,一步三回头登上了马车。
到家时,识谙也回来了,低着头坐在圈椅里,不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