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并不远。
下朝后,行动力惊人的应长川,便带着朝臣百官一道,朝家阳渡而去。
路上,庄岳忍不住轻拽缰绳、降低速度,与位于队末的江玉珣并肩而行。
看到他来,江玉珣瞬间想起自己的“堕落”,并随之心虚起来。
“世伯。”
庄岳没回话,而是一脸严肃地上下打量起了少年。
这样的表情配上他脸上的刀疤,看上去格外吓人
“你学会骗人了”
江玉珣
听我解释,这都是应长川的主意
干坏事被长辈逮到的尴尬与心虚,在一瞬间袭了上来。
江玉珣咬牙点头“嗯。”
说话间,庄岳忽然高高地抬起了手来。
江玉珣下意识闭上眼睛。
就在他以为庄岳要教训自己的时候。
却听对方压低了声音,无比激动地说“我心甚慰啊”
哈
说完,庄岳便轻轻一掌拍在了江玉珣的肩上“我还当你真的只有一根筋呢。”
江玉珣“”
等一等,他究竟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天子就在不远处,庄岳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小声叮嘱了江玉珣几句,便加快速度骑马回到了队伍前方。
庄岳走后没过多久,众人便到了家阳渡。
这里的河堤虽未塌,但是周围受灾情况仍不容乐观。
此时渡口附近小村内,有一半村民正在重修倒塌的房舍,另一半则在按照江玉珣所说那样冲洗水井。
见有人来,百姓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你们快看那是朝廷的人”
“好像是但朝廷的人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管他那么多,先去看看再说”
说着,他们便离开小村,向一旁的河堤边聚集了过去。
禁军并未驱赶百姓,任由他们上前围观。
到了河堤边,被玄印监压着的京兆尹,终于可以开口说话“陛下您看,这里的河堤真是修整过的您不信可以问附近村民,臣去年的的确确有派人来这里修整过堤坝”
怡河受灾地区,主要集中在中下游。
这段河堤相对完整,并没有江玉珣当日巡查时看到的虫蛀、蛇洞,应当是被人补上了。
说话间,江玉珣突然翻身下马登上了河堤。
庄岳想拦也没能拦住。
河风将些许水腥气吹至鼻尖。
同时轻轻托起少年的长发。
江玉珣缓缓俯身,捏了一把土在手中。
停顿片刻,便带着这抔土下堤,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缓缓垂眸,看向被玄印监押在此处的京兆尹。
“你的确修了这段河堤。”
京兆尹如抓到什么救命稻草般疯狂点起了头“对对江大人我真的修了”
可此刻,江玉珣的眸中竟无一丝温度。
他一点点展开手心,将那抔土露了出来。
末了,沉声道“可你是用熟土修的堤。”
话音刚落,少年手中的土便被一阵河风吹散。
凡是接触过考古,或是养过花的人,都知道“生土”与“熟土”的区别。
生土深埋地下,它没什么肥力,但质地结实细密,筑堤就应该用这种土。
熟土则疏松、柔软、有肥力,适合耕种却绝不能用作建筑。
少年拍了拍手,面无表情地说“这些土是大人图省时省力,从附近哪片农田里挖来的吧也不知你挖土的农田,今年还可不可以继续耕种”
江玉珣既后怕,又觉得无比荒谬。
他停顿片刻,轻声补充道“要不是家阳渡处于怡河上游,受灾不重,这段河堤也会溃于洪水。”
且不说修堤一事。
在大周,破坏耕地已是足够掉脑袋的大罪。
京兆尹的脸色,当即变得煞白。
江玉珣竟然能一眼看出这些
“这”他结结巴巴想要解释,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话说至此,朝臣均已明白过来
京兆尹修堤,十有八九只是做做样子。
他只零星挑选了几处修葺,甚至就连这几处,用的还是顺手从一边田地里挖来的土
江玉珣缓缓起身“你究竟修了几处堤”
玄印监也在此时将刀搭在了京兆尹的脖颈上。
自知事情已全然败露,京兆尹终于颤着声说“七七处,合起来大概十几里地”
十几里,居然只有十几里
不远处,百姓终于忍不住怒骂起来,甚至恨不得当场上前将其斩杀。
“怡河长千里,他竟然只修了十几里的堤”
“此人当真是丧尽天良”
“家阳渡的堤,也从我家田里挖了土”
这些声音,通通传到了天子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