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用过午饭,杜长兰动身带儿子回镇。
适时天上阴云退散,日光大盛,少见的好晴天,小院里杜老爹对儿子叮嘱:“你那几位同窗皆是家中宽裕,又是年少气盛的时候,你与他们朝夕相处,难免磕碰,你若是…若是与他们有了口角……”
杜长兰见他爹面色凝重,笑着缓和气氛:“爹放心,我与他们相处好着呢。”
杜老爹面色不改,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眸中似有厚重情绪涌动,又悉数压下。他拍拍小儿子的肩:“他们若不讲理,你也莫要过分忍让,你回来…回家家里两个哥哥总归能护一二。”
杜长兰笑意敛了,“爹,我又不是第一天同阿遥他们合住。”
看来昨儿两个女儿回娘家,让老人家伤感颇多。杜长兰也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便宜爹会让他忍忍,莫得罪人。
张氏和王氏站在婆母身后,仍不言语,杜大郎道:“爹,长兰从小就滑溜。没人能欺负他。”
杜老娘恍若未闻,抓住小儿子的手,“冬日天寒,念书辛苦,你莫要苛待自己。衣衫被褥拿回家换洗。”
她想到什么,低头看向小儿子的鞋,棉鞋八成新,杜老娘涌到嘴边那句“鞋都旧了”,生生咽回去。
她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紧紧拉着小儿子的手,眼含不舍。
最后还是杜老爹叹道:“天色不早了,送长兰走罢。”
这次没再劳动一大家子人,杜老爹和杜老娘将小儿子送至村口,那颗泡桐树在日辉下显几分生机,奈何枝头颤巍巍立着的几片残叶,风吹来回,实在称不上一句苍茂。
杜长兰劝道:“你们快回罢,我这就走了。”
杜老娘鼻子一酸,古木树皮似的皮肤微微耸动,她念念不舍的望着小儿子,试探道:“翻年你完成那什子赌约,就同以前一样,每日都回罢。”
杜长兰睫毛一颤,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他听见自己轻佻的声音响起:“每日来回好累的,腿都快废了。再说崔遥又不收我租子,有便宜不占是龟蛋。”
杜老爹额头青筋跳起,心里的伤感别离被恼怒代替,一巴掌挥出:“你个混小子……”
“打人了打人了,老杜头又打儿子了。”眨眼间,男子的身影蹦出老远,唯有他耍赖混吝的声音留在原地。
有村人凑巧路过,哭笑不得:“杜二叔,长兰如今半月才回来一次,你怎么又把人打跑了。”
杜老爹强撑面子,“那小子气人,不揍不像话。”
村人笑着点点头:“长兰从小就皮,大了也没什么变化。”
那厢,杜长兰捞起儿子跑出一大段距离,才渐渐停下。
他抿着唇,眉眼沉寂,深黑的瞳中难见幽光,周身萦绕拒人千里的冷漠。
下一刻,一双小手抚摸他脸颊,带来一阵痒意,“爹因为我才不答应奶奶吗?”
他绷着小脸想了好一会儿,随后下定什么决心般:“翻年我就四岁了,我就变得稳重了,肯定可以跟家里人相处良好。”
杜长兰神情一怔,杜蕴像是给自己找支撑似的,又郑重点点头。表示自己的话很可信。
杜长兰扯了扯唇角,想要一笑而过,末了还是把儿子按在肩头,仰天舒出一口气。
“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偏安一隅。”
杜蕴在他爹怀里拱了拱,从他爹的大手里冒出小脑袋,小脸茫然。
他好像有点懂,又不是很懂。
“汪汪汪——”小黑在杜长兰腿边转悠,讨好的晃着尾巴。
父子二人回到小院时,陆文英正在清扫院子。
杜长兰放下儿子,杜蕴给陆文英见礼,陆文英点点头。
杜长兰问:“其他人回来没?”
陆文英摇头,又道:“元鸿去打水了。”
一群十几岁的小子同住了才知晓彼此问题,杜长兰还好,不但能照顾自己,还能兼顾儿子。
其他人或多或少出了小乱子,尤以陆元鸿为最。
谁能想到陆元鸿不会沐浴,他拿水冲洗就算,尤其天冷后沐浴频率减少,扎堆念书时便嗅见异味。
其他人张不开嘴,杜长兰直接把陆元鸿拎去湢室,跟教便宜儿子似的,手把手教了一遍。
事后崔遥吐槽陆元鸿是农家娇儿,心宽如陆元鸿也忍不住臊红脸。
杜长兰和陆文英两人说着话,陆元鸿提着水从院外回来,他准备浣衣。
这些脏衣他本是要带回家洗,可是杜长兰不允,陆元鸿反抗不能,只好就范了。
他朝杜长兰颔首,又同杜蕴打招呼,然后搬个小马扎,按照杜长兰曾经教过的浣衣步骤,吭哧吭哧忙活。
杜蕴蹲在木盆边,皂豆扔进水中生出泡沫,他握着长衫一角认真搓洗。
陆元鸿感动不已,“好蕴儿快别洗了,省得冻手。”
杜蕴头也不抬,“没事,现下不冷。”
小黑围着木盆转悠,汪汪叫,脑袋直往木盆里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