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离坤兑几方依次爆出伏流,禁制疯狂压下,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到连潮冷都无法掩盖的地步,那怪物膨大的身体终于开始变得飘忽透明,化去了真身。
风雪中,弟子隐约看到一道高大人影,垂着手,缓慢走来。
他的长臂垂落着尖锐骨刺,像毒蛇一样疯涨。明明体型缩小了无数倍,恐惧的压迫感却更加强烈。
那弟子浑身都是冷汗,腿像是被灌满雪水一般动弹不了。
“别别杀我”
就在他近到几乎能看清脸的时候,那人不,那个像人一样的怪物,忽然低头看了看,然后蹙起了眉。
手上,染血了。
怪物忽然停了下来。
混沌狂躁的脑海中恢复了唯一一丝理智。
脏了。
她会看见。
他皱着眉,片刻后,掌心瞬间窜出一道跳跃的青色冰焰,化掉了旁边一块巨大的坚冰,顺着岩壁汩汩流淌下来。
他开始洗手。
那名弟子本已觉得自己在劫难逃,但此刻见状好像忽然又找到了一点力气,青紫色的嘴唇哆嗦了一会,连滚带爬地起来,转头就跑。
怪物、怪物
他手中的魂钉还在亮,那怪物随时都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弟子脑海中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活下去,在风雪中跑出了几里之后,他忽然看到另一盏蓝光,比他手中的暗很多
魂钉光芒越亮,说明越接近阵眼中心,也就越吸引那个怪物
电光石火间,那弟子扑了过去,跪在那闲庭信步的少女面前。
对不起,他还想活着回去,他也没办法
“你、你手里的魂钉坏了,不亮了,换我的吧。”
幺幺低下头。
“嗯”
他洗完了手。
手干净了,可他又看到衣服上溅了一滴血珠。
血迹像花一样晕开。
看着那朵红色的花,他淡漠到没有波澜的瞳孔终于带上了一丝暴虐。
为什么。
玫瑰没有来。
三天前是玫瑰该来的日子,那是他唯一能确定那个人还在的方式。
她给过他一根木柴,一瓶伤药,一件衣服,一张床甚至一个湖。那些馈赠,在漫长到可以让所有生物死亡的时间里,偶尔到来,像抓不住的尘沙。
只有玫瑰,每次来的间隔都相同。
只要他等,玫瑰就会定期出现。
于是他蜷缩在崖底,等了一天。
两天。
第三天,他知道玫瑰不会来了。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然后,巨大的、很久没有过的悲伤和绝望席卷了他。漫长光阴里唯一的陪伴,终于变成了骨刺一般的惩罚。
他咆哮着化出从不敢在她面前展露的丑陋真身,想冲出去找一找。
可如今七枚聚阵魂钉已经落五,没有人知道,那漫天禁制写下的九万九千九百个符字,全都是对他的恶诅和幽咒。
于是他回到了渺小的人身,还把自己弄脏了。但是也没有人看着他了。
高大的怪物缓慢低下头。
背上很疼,眼睛很疼,心脏也很疼。很冷很冷。
但他面无表情,穿过冰雾,向魂钉最亮的方向走去。
杀了,全都杀了。
就算他三万年来没害过任何人,也还是一样被抛弃了。
空气中所有浮动的水汽在一瞬间结成冰棱,晶体折射出千万重魔影,压迫感如雪崩,整个大地都在轻微回响,像是在发抖。
当他完全走出雪雾的那一刻,他看到一个少女。
她似乎是吓傻了。所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迅速逃离他这个可怕的不祥之物。
少女抱着魂钉,呆呆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那一刻,冰银色的长发在风中扬起,光焰照亮了他的下颌线,越前一步,光影交替抚过那副神祇造物般的眉眼。眉骨极高眼窝深邃,圆瞳,一双琥珀色,一双极淡。鼻梁高挺锋利,唇形漂亮,自厌地抿着。
手臂骨刺生长,杀意涌现。
她手中的魂钉开始嗡鸣示警,一声接一声地传来诫吟
“勿直视”
“勿触近”
“勿直呼其名”
“速速逃离”
他冰冷抬手,是啊。逃啊
“你怎么在这里”
可那一刻,那个少女,哒哒跑到他面前,很近很近。
她一把拉住他冰冷的手,掌心温度暖得像一个火炉。
“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呀”
她扬起红扑扑的脑袋,亮晶晶地看进他淡漠的眼睛,喊得好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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