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照例入帐要给吕旷讲《汉书》,吕旷没说什么,只问他今日读什么。
主簿对讲《汉书》这件事还是很看重的,每次都提前做功课,见吕旷问起,就答道:
“今日读《灌夫传》。”
吕旷点了点头,就让主簿开始讲。
按照过往的惯例,主簿将整节文字串讲一遍,然后就看是引申发挥,激发吕旷与自己一起讨论。
但主簿在读的时候,明显发现吕旷总在走神,忙问:
“军主,今日是有什么心事吗?”
吕旷见主簿发现了,叹了口气,对主簿道:
“岑君,我今日有点倦了,明日再讲这一则吧。”
这主簿没觉得有问题,他知道吕旷的确军务繁忙,这些年吕旷变化很大,越发开始有大将之风了。
所以,主簿恭敬拜了下,就退出了大帐。
主簿一走,吕旷就泄了气了。
是的,他的确神思不属,但却不是军务累了,而是被刚刚主簿所讲的那段灌夫传记给骇到了。
吕旷只是一个东平国的游侠,此前从来没有什么正经的教育,更不用说知道灌夫其人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灌夫的事迹,在主簿的引申中,他知道此人和王上是本家,都是姓张的,但因为他的父亲是颍阴侯灌婴的家臣,被灌婴赐了灌姓,所以才改了灌。
灌婴其人,吕翔是知道的。
以前主簿和他讲过,那也是和高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悍将的,而且老弟兄们还特别爱听此人的故事。
据说此人早些不过是个贩布的商人,但后面遇到了高祖皇帝就发迹起来了,之后以卓越战功而封侯。
可以说灌婴的事迹总能让军中的老弟兄们联想到自己,所以对此人特别推崇。
所以,主簿一讲灌夫和灌婴的关系,吕旷就听了进去。
一开始听着还好,在主簿的讲述中,灌夫不愧是姓灌的,在前汉七国之乱的时候,带着千人从军,直接立下战功而被封为中郎将。
之后其父征战中战死,其人也不肯返乡葬父,而是继续战斗,用敌人的血来祭奠其父。
可以说,到这里,灌夫的种种实在是太符合泰山军老弟兄的脾性了。
要不是顾忌形象,吕旷当时就要击节赞叹,唱一句:
“真乃大丈夫!”
但后面吕旷就听着不对劲了。
后面灌夫果然因军功而被提拔,先是做了代国宰相,又在武帝时做了太仆。
但此人在长乐宫的时候醉酒殴打当时的卫尉,当时的武帝保了他一命。然后在当时丞相的婚宴上,他又与另外一个军中大将起了冲突,在人家丞相的婚宴上大骂对方。
最后呢?灌夫就因为这个事被斩杀了。
吕旷听完这个故事的后半段,汗流浃背,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弟弟的做派和那灌夫不是如出一辙吗?
而灌夫那么大的功劳,都因为一张嘴横死,他弟弟功劳都比不上灌夫,而脾性尤有过之,怕最后的结果要比灌夫还惨吧。
越是想,吕旷越是汗流浃背。
就在他想着办法如何劝兄弟收敛收敛脾性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帐外警钟大作,然后帐外就奔进来一人,大叫:
“军主,敌军出壁夜袭了。”
吕旷大叫一声,直接冲出了帐外。
只见营垒的南方,黑暗中正传来喊杀声,吕旷当即就对边上的扈将下令:
“好,正等他们出来送死。令各营紧守壁垒不动,着突骑队出援前营。”
吕旷不愧是越发有大将之风的,三言两语就布置好了应对之策。
命令下达未久,黑暗中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那是直属在吕旷帐下的三百突骑,他们刚刚得了军令,就直奔前营。
出兵何其速哉。
……
伍习夜袭的时候,杨茂正宿在潘璋营中休息。
今日下午,他们一到玉璧就开始发起了进攻,本来以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壁垒并未大修。
可谁知道玉璧却真的有铜墙铁壁的味道,半日未能下,潘璋都红眼了,还打算夜战,还是杨茂劝住了,让人赶紧修建营垒。
但因为时间有限,主要还是将外面的壁垒修建好了,内圈的已经来不及,只能挖掘了沟壑,里面铺了些干草,又盖了些木板,之后又压了一层土,之后撒了层干草。
内圈的五六个营的吏士们就在沟壑里凑活着过一夜。
而杨茂就和这些弟兄们一样,也宿在沟壑里,在与士同苦这一点上,杨茂还是能做到的。
当然,外圈的吕氏兄弟也会做人,专门给杨茂又送来了些汤水、肉,让这些内圈的弟兄们消寒。
但杨茂到底是年纪大了,本来睡觉又浅,又难得睡在沟壑里,所以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就在这个时候,南面传来阵阵喊杀声,杨茂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但旁边的潘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