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泰山军距离蒋钦部到底有一段距离,除了歼灭了落在最后的数十人,其余蒋钦部吏士皆只能望其背。
就在不甘心的泰山军吏士们还要追击,从最高处的丘陵地,传来一阵鸣金声。
金声唤回了泰山军的理智,他们纷纷折回,然后在各级军吏的约束下重新整阵。
就这样,大概一刻不到,四千不到的泰山军就在这片丘陵地布置成了左右两个方阵。
每个方阵又按照五营的布置,开分列各方,他们像两个螃蟹的钳,牢牢列在这处丘陵地外。
之后,在中军的旗鼓下,各营高喊着
“左、右、左”
“左、右、左”
全军齐齐排成军阵向着南面开去。
当嘹亮的金声还未传到后方的时候,陈登正骑着一匹雄健战马,身披衬氅,内换精甲,雄姿英发。
他披着的衬氅是出征前妻子一针针缝的,这也是武家的传统。寻常吏士出征,妻子要连夜做三双草鞋。而中高级的武士,妻子就是要缝上这样一件衬氅。
这种衬氅是罩在铁甲外面的,形似一件短衣,除了装饰用,更能遮挡阳光,这样铁甲就不用被直接照射。
但衣着手缝的衬氅,陈登内心之中并无一丝儿女情长,他对边上王修的打扮却更加在意。
只见那王修骑在一匹大青骡上,头上带着一顶破烂的斗笠,身上也没有任何甲胄,就简单穿个短衣。
别说不像个文吏了,王修这会就是一个老农。
憋了一路,走到这里,陈登终于忍不住对王修问道
“妹夫,你是出了什么难事了如何作匹夫打扮”
王修的身姿随着大青骡一上一下,听到陈登问,他茫然抬起头,斗笠挡下的阴影正打在他的脸上,看不出神情。
王修悠悠道
“主公,我是觉得这一身舒服。我本就体弱,作不了武人打扮,但穿长袖宽带又没办法行军,我看家里老奴这一身就利落,就要来穿上了,果然好走路。”
陈登摇了摇头,颇为不满道
“你是我军的军师,众军吏都会看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军的威仪,而无壮无以威。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就换上军吏服,不着甲便行了。”
说完,陈登就将这事放过,就准备继续赶路。
但却听到王修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是啊,这人呐往往就只看得到上面,却少有能弯腰下来看看下面人的。”
这个时候陈登哪还不明白王修有讽谏之举,他笑着对王修道
“妹夫,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的,你也别和我弄什么讽谏故事,直接讲来。你会发现,咱比你想得更要能听劝。”
王修这会正经了,他直接抱拳对陈登道
“主公,所谓刚过易折。此前在军帐内,王帅对主公还是颇为照料的,其实多次遮护主公,但主公却一味强硬,虽然果决,但却”
陈登不以为意,他笑道
“所以你觉得我拂了王帅的面子觉得我平白少了一个朋友还是你说我看不透王帅所想,还是觉得我看不清徐州现在的局势亦或者是认为我为了报父仇就昏了头脑”
这下子王修沉默了。
而陈登继续道
“你想说的,我岂是不知但我偏不取。这世道就是聪明人太多了,所以大家都和和气气。你知道我在那大帐内看我徐州文武,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
王修摇了摇头。
却听陈登哈哈大笑
“我觉得他们就是一群女子面上敷的是粉,嘴上说的是家长里短,心里想的又是蝇营狗苟。想我汉家本烈,武德昭昭,但现在一群这个天下最精粹的人物却雌柔蛰伏,可耻”
“我辈就是有太多的计较了,而不知道勇锐直前。就是太在乎脚下这门户私地了,所以眼睛已看不到这天下倾颓。所以妹夫,我就直言告你。”
只见陈登执鞭向前,英气勃发,壮气道
“妹夫你说我要弯腰看看下面,我却道如我辈者,当百舸争流,青云直上。哪天等我摔下来了,我自然就在下面。”
但王修岂是陈登一二言语就能改其志的,他还要再劝。
却不妨陈登突然讲了一个道理
“妹夫,你说我要弯腰向下看,多想想下面人的心思。但你怎知我在上面就看不清下面呢就如你想要看山巅,你是在山内看还是得到山脚看你要看山脚之貌,是在低处看得清,还是居高看得清”
这番举例委实太有说服力了,将王修一下子整沉默了。
最后,陈登拍了拍王修,笑道
“所以啊,我得往上走,你们总觉得我站得太高了就看不到你们了,却不知道,你们一直就在我的眼下。”
王修知道陈登在说一个非常深的道理,他不知道这道理是陈氏这种公族的家学还是此人禀赋超群。
但王修到底还是明白了陈登他就是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