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我是博陵令胡溥,这次来是给你们的乡人魏癞子做主。魏癞子的事你们也听说了,你们说魏癞子苦不苦。”
下面的那些黔首心思各异,又觉得那句“乡亲”听着亲切,这还是第一次有贵人主动和自己攀亲呢。
还有的人听到是来给魏癞子做主的,下意识就不信。
魏癞子和他们一样都是穷汉,哪认识这种通天的关系。
但下面有几个是走南贩货的贩子,他们皆欢喜的拍手
“胡县君,咱们知道你。咱们在城里看过你判案,是个好县君。”
有边上人不知道,就问这几个是怎么回事。
然后这些人就兴奋的讲了胡县君是如何惩治县里的那些城狐社鼠的。
其中就有一桩案子和他们这些商贩有关。
他们这些商贩非常苦,每次进城都要被数次盘剥。进城要被城门吏盘剥一次,入了城后到西市,又要被市吏盘剥一次。等到了市里,还要被地面上的城狐社鼠再盘剥一次。
而胡县局来了后,先是查办褫夺了这些害人的小吏,又专门清扫街面,很是杀了一批城狐社鼠。
所以在场的这个几个商贩才热烈拥护着上面的胡县君。
可别小瞧了这些个贩子。
这些人都是走南闯北的,接触的人多,遇到的事也多。而乡里的黔首、徒隶终日埋首在地里,哪知道外面的世界。
所以这些人往往也是乡野的有识者,在黔首中有不小的威望。
果然,随着这几个贩子在下面高声叫好,场上的黔首们也开始将信将疑,也狐疑得看着上面的胡县君。
虽然还不是多热烈,但氛围已经好转不少。
于是,胡溥赶紧趁热打铁,直接喊魏癞子上来陈情自己的冤屈。
当魏癞子声嘶力竭的讲述着自己的悲惨遭遇,尤其是当崔氏挖了他父亲的坟,母亲也被打死后。
下面的黔首和徒隶们愤怒了。
说来也怪,这些人并不是第一次听过这个故事,甚至有些个当时就在场,但那会的他们却完全没有愤怒。
奇怪,奇怪,奇怪的人心呀。
当魏癞子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怒而转头指着下面的崔佑,怒道
“就是他毁我父骨,杀我老母,害我家破人亡。我要他赔命。”
此言一出,直接点燃了全场的氛围,下面的一众穷苦,高吼
“赔命,赔命。”
这个时候,崔佑已经吓得瘫倒在地上了。他没看见周边一众族人鄙夷的眼光,他满脑子都是之前他对魏癞子说的话
“我崔家的鹰,虽然是畜生,但也比你们这些佃户的命贵。现在我的鹰死了,此人就要给我的狗赔命。”
好在他不懂佛法,不然真的会感叹一句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个时候,胡溥开口了,他对着热烈的众人道
“我现在是县君,但我之前和你们一样,也是农夫的儿子。我是东平陆人,你们可能不知道在哪里,那地方比咱们博陵差多了。我家那会有三十亩薄地,咱一家四口就靠这为生。但后面乡里的地头非说咱家是黄巾贼,还将几本经书脏我们。之后乡里就来抓我一家。”
说到这里,胡溥眼睛微红,他努力控制住情绪,继续道
“后面,我父带着咱们就跑。路上,乡里的地头就杀了我的祖父、妹子和伯叔。最后我们找到了东平陆的黄巾军咱们才活了下来。”
胡溥反问着大伙
“你们道为何那家地头要逼死咱们一家吗”
下面的黔首们七嘴八舌,但有一人道
“弄死咱们这些人,要什么理由呀。”
胡溥大声道
“对,刚刚那人说的对。人家就是没理由,因为咱家院里有一颗祖传的大槐树,人家就觉得这好,就来拿了。还要什么理由他们想要,就要有。他们会管别人的死活吗”
胡溥悲愤道
“那时候我家可谓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是真正的走投无路了。没人会在乎你有没有委屈,也没人敢替你主持公道。这天下的汉吏都是一家,官官相护,谁会愿意一个毫不相干的尘埃,和别人弄不快。”
“是的,我理解,我伯叔被追兵追的时候,拍了五六家人的大门,没有一人开。这我理解。我祖父拿着锄头被人一脚踹死的时候,乡人都不敢来收尸,以至于被野狗叼走,我也理解。”
“但我都理解又如何我们那些人就该死吗我们这些人就该被欺压吗但好在这个世道,他有公道。苍天不公,黄天就看不过去。所以就有天降英雄,天降正义,他来给咱们千万穷苦人主持道义。”
胡溥这时候已经走下了台,走进了人群里,他问着一个最朴素的问题
“什么是道义。”
“伤人者罚,杀人者死。耕者有其田,这米是你一年汗水浇出的,那这米就应该你吃。这就是道义。咱们黔首大众要的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