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流民故事(1 / 2)

“咚咚,咚咚天干物燥,平安无事。”打更人有气无力地叫喊,提醒着大家,现在已经是二更天了。

豆芽儿捂着干瘪的肚子,躺在人群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半天,推了推边上的大人,细声细气道“费阿哥,我想尿尿。”

费劲心里有事儿也没睡踏实,对方一动他就醒了,看着豆芽乌溜溜的眼睛,起身打了个哈欠,“走吧,我正好也要去。”

两人绕过横七竖八聚在一起的流民,寻了处隐秘的角落就地解决。之所以上个茅厕也要结伴,全因为最近这里许多流民由于长时间的漂泊,已经有些红了眼,为了活命,甚至将手伸向同类,在接连发生了几起易子而食的惨案后,费劲就不敢让小豆芽儿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这一路为了充饥,他们只能猛喝水,以致肚子又涨又不舒服,豆芽儿尿完之后,有些惆怅地对费劲道“以前阿爹阿娘总说干完农活儿饿的前胸贴后背,我那时候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刚才摸摸肚皮,好像真要跟后背贴到一起了。”

费劲被他的童言童语逗笑了,旋即又有些难受起来,豆芽儿的父母也是流民,对自己多有照顾,但最终没挨过冬日严寒,活活病死在人群中,为了报答恩情,费劲一直护着他们的儿子。不过走了这么远的路,再不歇息孩子怕是也要撑不住了。

他摸着豆芽儿相较于瘦弱的身躯而显得有些巨大的脑袋,咬咬牙,从贴身口袋掏出一小块干粮,塞到孩童口中。

豆芽儿有些惊讶地抬头,看这费阿哥与自己做了个“嘘”的手势,立刻反应过来,捂着嘴一点点咀嚼口中食物。

这一定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费劲等到豆芽儿吃完,方才将他送到营地,托了个信得过的妇人照看,然后思索许久,转身向竹林深处走去。

在那里,已经聚集了一万余人,全都是些青壮年,打头的是个身长九尺的大高个,一道蜈蚣样的疤从眉心划到嘴角,使其看上去颇为狰狞。

见到费劲,一下子吐出口中的茅草,大步上前狠狠拍了其两下,笑道“费兄弟,你终于想清楚了好好好这下子俺们的军师来了,兄弟们,抄起家伙和俺一起杀进安陆,灭了那狗知州”

费劲被他蒲扇似的大掌拍得生疼,见其还在煽动人员,连忙强忍痛意道“不,不是,二狗哥,我这次是来劝你们的。”

陈二狗浓眉紧皱,粗声粗气对费劲呵斥,“你这家伙,俺当你是兄弟,之前还救了你一命,是兄弟就不要阻拦俺”

“不行,二狗哥,我知道你气不过,也是为了大家能活命,但是一旦走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费劲摇摇头,语气真挚,“我们都是因为而变成今天这样,可安陆城里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他们又何其无辜”

“那又怎么样总比活活饿死强吧”

费劲组织了下语言,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就算真能打进去,进城之后呢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烧杀抢掠最后把那些人也变成和我们一样的流民,我们遭过的罪,再让别人也受上一遍这安陆州不知有多少和豆芽儿小花一样的大的孩子,也想让他们变成孤儿吗”

小花是陈二狗兄长的女儿,同样失去双亲后被二狗带在身边,平日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

听见对方提起,陈二狗怔住了,片刻后,狠狠将手中的竹竿插在地上,眉头紧皱。

费劲眼见其情绪有松动的迹象,也长舒了口气,对着陈二狗认真道“子曰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二狗哥你能将我们聚集在一起,圣人说过的这些美德你都有,和那些人半点不一样,我们这些个月多亏了你的照顾才能活下来。”

“别他娘给老子戴高帽,”陈二狗表情郁闷,“周围就连草根树皮观音土都要让人吃空了,再不想办法,你说破天都没用。”

“我知道。”费劲咬牙,“所以我先自己去找这里的官吏,用我叔爷的名义,好歹先弄出点吃的来”

陈二狗怀疑地看向青年,“你之前在路过的县总提你叔爷,结果人家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将你赶了出去,现在难道就好使”

费劲面色涨得通红,解释道“我叔爷费宏乃文渊阁大学士,不过在几年前致仕了,那些小县最大不过七品官,见识少没听过也正常,这里的知州可是五品,况且安陆还有藩王在,他们一定知道”

陈二狗对费劲那个被人撵下官位的爷爷不感兴趣,他大字不识几个,也不懂文渊阁大学士意味着什么。起义造反这种事儿,靠的就是一股子气势,如今气势被人打断,他环视一圈,手底下的流民们也都有些茫然,知道今日这事儿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于是只能叹了口气,挥手让人给费劲凑一件完整些的衣服,目送着他独自向城门走去。

明朝时宵禁并不算很严格,像安陆这种小城,未时二刻开始宵禁直到戌时五刻才关城门,并且只管外面,城内依旧有小商贩做生意。

不过算下时间,现在已经三更天了,无论多勤奋的商贩此时都已经收摊,空旷的野外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