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更要论心。”
闵珪一震,他只听月池道“臣知晓司长官,素来秉公执法,所核案情,所依的法条,并无错漏,然而,诸位上官却忽视了一条,即马中锡本人之原心。此人立朝数年,嫉恶如仇,颇有官声,否则也不会被圣上所起用,委以重任。他官居四品,前途大好,这样一个人,居然不顾生死,多次孤身入贼营,所为的应当不是延误军机,下狱论死才是,而是感化顽恶,以止干戈。”
大理寺卿周东道“但事实却是,顽恶冥顽不灵,又造大孽。他怜悯虎豹,却戕害无辜官民,正是本末倒置。”
月池道“平叛初始,贼寇势大,朝廷却乏军用,如无马公分而化之,只怕官军死伤惨重。他名为怜虎,实则是为最大限度地保全朝廷的实力。那时,马公招降流民,朝野可是皆持赞同的态度。”
都御史张缙道“此一时,彼一时,流民是无家可归,受人蛊惑,这才四处流窜,故而可恕,贼首却是存心谋逆,滥杀官吏,故而当诛。而马中锡,将贼首和流民混为一谈,滥加恩典,岂非是大误。”
月池道“您所言甚是。只是,您待反贼,都能通过明辨其心,酌情处置,如何到了马公这里,却要将他与那些真正贪生畏死的失职之人,一同处决呢”
张缙一时语塞。月池继续道“春秋繁露有言志邪者,不待成;首恶者,罪特重;本直者,其论轻。意指动机邪恶者,即便犯罪未成,也要依律定罪,而动机良善者,即便铸成了错误,也要从轻处罚。要是不论本心,不论善恶,一概处决,窃以为,这并不能称公义。”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工部右侍郎张遇辩道“可律法明文规定,延误军机当斩,难道要因此置律法于不顾吗”
月池躬身道“臣并无冒犯刑律之心。只是世事变化万端,刑律虽全,也无法一一涵盖,这时就应酌情处置,以经义为上,如此兼顾情理,比起多据律文来说,更能维护大义。毕竟律文也仅是仁道的外化,并不能取代仁之本心。尚书有言罪行轻重存疑,宁可从轻处置;功劳大小有疑,宁可从重奖赏。与其错杀无辜之人,宁犯执法失误的过失。臣正是秉承圣人的教诲,这才在朝堂上斗胆谏言,请求对马公从轻处置,还望陛下明断”
朱厚照看向法司官员“卿等以为如何”
闵珪、周东和张缙面面相觑,半晌齐齐拱手道“此案的确是臣等裁决有误”
居然就这么认了,这还真是活久见。朱厚照惊诧之余,又觉这是情理之中。这个人都是科举出身的儒臣,既然认可对方说得在理,就不会死鸭子嘴硬。
朱厚照朗声道“既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念他年事已高,又遭牢狱之灾,如再受杖刑,只怕性命难保。就让他去职回乡吧。”
月池这才长舒一口气,她站回队列之中。一众上司轮流拍她的肩膀表示赞许。月池皆含笑拱手致意。
刘瑾立在朱厚照身侧,看着她春风得意的样子,暗自咋舌“这书算是被他读明白了,法司板上钉钉的死罪,都能被他硬生生翻过来。”
廷议结束后,朱厚照召见月池。他似笑非笑道“难怪前儿是一刻都不肯多留,原来是胸有成竹。”
月池笑道“这就叫书中自有黄金屋,不必神前求垂顾。”
朱厚照一愣,他拍了她一下“你还真是敢说啊。”
月池笑道“是臣失言,是臣失言,这分明是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刑律本不是我所长,单靠我自个儿,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翻出这么多东西。”
朱厚照道“看来还是鸿庆楼的那顿酒,起了大用。”
月池的眉心一跳,她不动声色道“是啊。我将他们分为了两组,一组替马中锡想免罪的理由,另一组则想他合该处死的罪状。两组之人,只能说观点,不能出言驳斥。到观点汇聚得差不多之后,我再让他们互相辩驳。能立得住的,全部留下,立不住的,悉数删去。这般大浪淘沙,我们再一起讨论深化,这才成了今日朝堂上的风光。”
朱厚照难掩讶异地看向她“你用人,果然是有一套。”
月池道“臣此言不是为邀功,而是这次科举之后,您对翰林院的用法,是否也该改一改了”
朱厚照道“你说得是。不能让他们抱着书死读,理不辩不明。”
月池叹道“正是。不过,您也别对此法存太大的期望,这世上的确有些糊涂之辈,根本转不过弯来。”
朱厚照眼中精光一闪,他看向月池“怎么,李侍郎是想亲自去选些聪明人回来了”
月池垂眸道“自臣进宫当了您的伴读,回乡的日子就寥寥无几。师父一家遭了大难,臣也没回去看看,心中实在是不安”
朱厚照道“以你的身份,回苏州去主持乡试,岂非是大材小用。怎么着也该当一个会试主考才是。”
月池道“臣学识浅薄,万不敢做此想。”
朱厚照斜睨了她一眼,他道“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
月池失笑,她坦言道“假的。臣自认为是最合适的人选。”,请牢记:,免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