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两个便躺下准备睡觉,这种床其实有点大通铺的意思,很宽大,足足能睡三个人的,如今两个人睡还是很宽松的。
其实开始时候,孟砚青也有点小小的别扭,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体很年轻,而儿子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不过很快这种不自在就消散了,两个人钻进蚊帐后,先一起把蚊帐的蚊子都找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遗留,这才躺下。
躺下后,其实也并不能安生,耳边可以听到外面走廊的说话声,有男人大声说话,打牌,甚至好像喝了酒,听起来他们都是来收翡翠的。
这种人都是走南闯北习惯了的,胡子拉碴的,说着赌石场,说着最近的大买卖。
门板很薄,声音很容易透进来,这给人强烈的不安全感。
陆亭笈见此,便滚了滚,靠近了孟砚青,低声和孟砚青说话,说起这边好吃的特色菜,还说明天要吃什么什么的。
他声音很低,就是嘟哝着说。
孟砚青便侧躺在那里,笑道:“你要和我一个房间,是不是担心我,不想我一个人?”
陆亭笈有些别扭,不过还是道:“没办法,这边鱼龙混杂,又是边境,还是得小心点。”
孟砚青便笑了,她伸手,把他的胳膊拿过来,抱在怀中:“这样也好,不然外面那么多人,我是真有些害怕的,有你我就感觉好多了。”
陆亭笈:“嗯……不过我怕我睡觉不小心打到你。”
孟砚青笑看他:“没事,你如果敢打我,我就一脚把你踢下去了。”
陆亭笈听着,有些无奈地耸眉:“可别踢我,下面都是蚊子!”
两个人这么低声说着话,不知怎么竟然说起他小时候,说他小时候睡觉不老实,踢被子,也说起他小时候睡在他们夫妻俩中间,很会拳打脚踢。
不过他一般都是脚踢陆绪章……
孟砚青提起这个便忍不住笑了:“要不你们父子两个从小就关系不好呢,你总想把他挤走。”
陆亭笈拧眉:“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吧,不过他马上把我教育了一番,说我长大了,是男子汉,应该独立,让我自己一个人睡。”
孟砚青:“是。”
陆亭笈轻哼:“他就想把我赶走,给我讲大道理!”
可怜他当时年纪小,竟然着了他的道。
孟砚青轻搂住陆亭笈,道:“你知道后来他和我说什么吗?”
陆亭笈想了想:“他肯定叹着气说,这孩子这么缺心眼,该不会抱错了吧。”
孟砚青便笑出声:“你们父子啊……”
这么说着话,两个人也逐渐有些困了。
孟砚青抬起手,轻拍了下陆亭笈的背:“睡吧,明天我们早起。”
陆亭笈被孟砚青这么抱着,隐约有一股清淡的馨香,带着说不出的熟悉和亲切感。
这让他再次想起小时候那为数不多的记忆。
他忍不住蹭了蹭,之后将脸埋在她怀里。
其实他记得,她说的拳打脚踢好像是中午午睡时候,因为他是由保姆照料的,要和保姆一起睡,只有午睡时候,是母亲带着他睡的。
午睡过后醒来,母亲会懒懒地起身,然后在午后的阳光下给他读书,教他认字,之后喂他喝水。
读书的时候,他会调皮地钻到她怀中,偎依在她怀中,听她给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指读。
他就是在她温柔的读书声中学会了认字,然后听她夸自己聪明。
她说:“我们亭笈最聪明了。”
这么一声,之后就化在了风里,成为像梦一样朦胧的回忆。
曾经的他以为,逝去的一切不会回来,可是现在,她竟然回来了,依稀就是他记忆中的年纪,也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埋首在她怀中,汲取着她的香味,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童年那个美好的午后,被香香软软母亲抱着的时候。
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睡着的孟砚青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动静。
她竟然无意识地抬起手,轻抚了下他的头发。
陆亭笈:“母亲?”
孟砚青闭着眼睛,带着睡意轻轻呢喃了声:“亭笈最聪明了。”
乍听到这句话,陆亭笈身体微僵了下。
他以为她醒了,但是他静默了很久,才发现,她确实睡着了,刚才的动作,刚才的话,不过是她下意识动作,下意识的一个梦呓罢了。
陆亭笈闭上眼睛,将脸贴着她,感受着她身上香软的气息。
他觉得自己在缩小,从十六岁的少年,退化缩小成三岁的模样,三岁的他,依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赖在母亲怀中,享受着她的拥抱和亲吻,可以和父亲争宠。
他又觉得自己好像被融化了,融化在甜丝丝的蜜水中,浑身每一处都洋溢着真切的幸福感。
他终于也困了,就在这种甜蜜到不像话的幸福中睡去,临睡前,他低声道:“我也觉得我最聪明呢……”:,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