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头拿衣袖蹭眼眶里的泪,语气平稳道“想不到树洞里风沙也这般大,眼睛进沙子了。”
“嗯。”
傅寄秋凝视着他的脸,几秒后转开视线,道“没想到你愿意弹琴。”
连星茗口是心非“不愿意,一群小孩求我弹,我勉为其难便弹了。好不容易才把那一群小祖宗哄睡着。”顿了顿,他又低声说“方才弹琴时,我想到小时候与白羿争执大哭,也会有大人来哄我们。以前是大人哄我,现在是我哄小孩,转眼之间,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说着,他突然“啊呀”了一声,侧身对着傅寄秋,再一次抬起手揉眼睛。
傅寄秋道“风沙很大。”
连星茗声音闷闷的“嗯。”
良久,连星茗放下手臂,道“其实留一个人看着他们就可以了,另一个人去连云城喊人,让他们知道走失的孩童们都在许愿树下。”
傅寄秋道“夜深凡人不方便来接人,总归得等到白日才能动身。既如此,天明后再去找人,无甚区别。”
连星茗“早些让孩子们的娘亲爹爹知晓他们安全无事更好,多丢一夜都要多担忧一夜。”
傅寄秋转眼看向他,问“你一个人可以”
连星茗一脸若无其事,笑道“我一个人怎么不可以啦,好歹我也是位仙法大成的琴修。且放心去,我没什么事儿。”
傅寄秋挫败将眼睫垂下,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转过身时脸色有些发白。
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侧身向这边又说了一句,语气藏着期盼,“我真走了”
“去吧。”连星茗回。
这一句话就将期盼粉碎得干干净净,傅寄秋身形僵硬片刻,认命般踏上剑,正准备御剑而起时,后方突然又传来制止的声音,“师兄”
傅寄秋顿住。
风从侧面荡了过来,护城河的河面波光粼粼。
连星茗声音依旧冷静,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说“我有事,我是专门支开你的,准备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一场,发泄发泄。”
“”
“我心里不快活。”连星茗话没说完,傅寄秋便已经疾步走过来,用力将他紧紧抱在怀中。连星茗没想到傅寄秋的反应这么大,想起系统说过的提议,他若有所感,抬手抓住傅寄秋的衣服,把含着泪的脸庞埋进去,鼻尖猛地一酸。
“人民与故土是我一生的夙愿,故土已然分崩离析,救无可救。人民若那些死于战乱的人,若他们真的在鬼门关之后,我放弃了他们,岂不是再一次背弃了他们可是我这几天看见了好多,连云城百姓众志成城迎白羿,树洞里的小孩、许愿树上挂的愿望。白羿尚未清醒时我曾迁怒于他们,想过可以不管他们的生死,反正他们也不是佛狸人,可现在再看,若我开启鬼门关引发祸乱,与当年挑起战事的漠北又有何区别。”
他极力忍住哽咽,断断续续地说“还有我的姐姐,我的父母,他们也可能就在鬼门关之后他们在苦海中沉沦得不到解脱。让我放弃这个机会,师兄,我有愧,我一想到我要放弃他们,我好像都没办法呼吸了。”
“我好怕他们会怪我。”
从裴子烨离开时他就忍不住地在想,修仙究竟修的是什么裴子烨说修的是心之所往,剑之所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注1天道将世间能想到的巨大磨难都全力倾注在某些人的身上,只有能初心不改克服苦难的人,才能够得道成仙。可他若真的初心不改,便是在逆天而行。
这是冲突的。
既如此,修仙究竟修的是什么
是夜,树洞里的年轻一代小孩香甜酣睡,傅寄秋搂着连星茗坐在树枝上,盯着潺潺流动的河流,“你的愿望,写了什么。”
连星茗将头靠上傅寄秋的肩膀,呢喃出声。
“我想念他们。”人民与故土,他说“我写我想回到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有父皇母后的溺爱,我断了根头发丝他们都心疼,他们要是知道我后来遇到的这些事,恐怕只会更哦,还有白羿天天惹我生气,不过不怕,皇姐总会偏心我。”他笑着,一一数着,最后困倦窝进师兄的怀里,瞌上眼说“还有你,我想回到那些偷看你练剑的日子。先你半步,向你表白。”
翌日清晨,裴子烨推开屋门,门框前端正放着一张被石头压住的纸,纸上只写了三个字许愿树。虽然没有落款,但这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即带着人飞速前往许愿树,果真在树洞中找到了二十余名走失的儿童。
孩子们走失三天,脏兮兮臭烘烘的,好在没有受伤。他们的娘亲与爹爹后怕跑上来一把子抱住,又抱头痛哭,还有人将小孩放倒在膝盖上,一边哭一边恶狠狠打屁股,双方都哭喊个不停。城门口聚集不少百姓,四面嘈杂与混乱。其中年龄稍大的一个小孩鼓足勇气潜到裴子烨的身后,扯了扯裴子烨的衣摆,递上来一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