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何宝林通敌叛国,犯下的是谋反大罪”
这话连星茗听着都觉得有些惊奇。
一个泥足深陷在后宫之中,满心满眼只有家族荣光的女人,是怎么和谋反扯上关系的
偏偏谭招娣静默几秒,突然大笑了一声。
她在殿内重新梳妆,吩咐婢女为自己上最浓烈的艳妆,戴最名贵气派的首饰,穿上比当年选秀那日还要漂亮的衣服,她的原话是我要比新娘子出嫁都要美”,说话时带着狰狞的笑,看人的时候眼白里泛着红血丝。
于是宫女又瑟瑟发抖将她的指甲涂上鲜红的蔻丹,一层又一层,又一层
一套流程走完,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夜半。
四处宫墙下藏匿着守夜的宫女,在交头接耳。
“真的是谋、谋”
“我听说是给人下毒被抓到了”
“我怎么听人说是与侍卫私通扰乱皇室子嗣血统呢。”
来的路上说何宝林什么罪的都有,五花八门的高帽子不要钱般往何宝林头上招呼。
刑部还没审,何宝林就已经在悠悠众口中被定下死罪。
很明显。
是家族遗弃了何宝林。
淑妃自缢,其父兄解甲归田,那么这段时间里查出的诸多罪状总得有个来顶锅的人,才好安抚住百姓文人们的口诛笔伐。去年肥猫伤人案由何宝林替淑妃背锅,而今自然也是由何宝林一家老小来替淑妃的一家老小顶锅。可陛下偏偏只拿下了何宝林一人,只字不提其正前朝当官的六品官员父亲,其中腌臜不足为外人道也。
谭招娣只感觉,大快人心
当真是大快人心啊
你为家族卖命,甘心当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即便是危难时刻你也不愿背弃家族。
可是你的家族呢
你的家族又把你当什么
一遇到事儿,第一个被推出去送死的人就是你
谭招娣春风满面,自打进宫以来从没有这么身心通畅过,从头到脚都泛着快感的麻,脚步也跟着轻飘飘的。她微笑同每一个路上遇见的宫女说平身,若是遇见合眼缘的,还会莫名赏赐一二,将众人弄得诚惶诚恐,在她离去许久后才脸色惨白,啜泣着交头接耳
“娘娘为何要赏赐我,我、我是不是哪儿开罪了她“
“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啊。”
拿到赏赐的人像拿到催命符,没拿到赏赐的人则是满脸庆幸。
她在宫人们的眼中早已经与癫鬼无异。
一路上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春喜被倒吊着沉入水中时的痛苦哭求、在大狱中的那几日嗖嗖流窜的老鼠、飞到脸上的小蟑螂。首饰匣中日复一日减少的首饰、何宝林替她簪上桃木簪的温柔浅笑、被扔到角落里生灰的稻草人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尖声大笑的梦,在眼前不断闪回。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打点好刑部,来到暂时关押何宝林的地方。
“娘娘,请。”
她抬步迈入,却在走到最后一个拐角时停下。
“我这身如何。”
她是精心打扮过的,盘发上堆满金金红红的珠翠,一身草莓红十样锦、乳白色披云肩,浇筑石榴红耳饰,左右手各佩戴手镯,十根手指头恨不得戴上二十个玉扳指。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穷人乍富的堆砌诡异感,狱卒初见只觉得重,再看又会觉得乱,但他哪敢如实说,只谨慎垂首
“娘娘尊容,属下不敢贸然直视。”
谭招娣抬手扶正云鬓,确保每一根发簪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又检查十指鲜红蔻丹有无脱落处。一切准备就绪,她才扬起笑容,抖擞精神转过那一道人生拐角。
何宝端坐在角落,还是白日里的服饰,素净,只是头饰被抓得歪歪斜斜。
见谭招娣到来,她起身行礼,礼仪周全。
“谭才人安”
“风水轮流转。”谭招娣直接打断请安,省去寒暄笑盈盈开口“几年前我被你构陷入狱,当时是你来大牢看我,没想到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就轮到你了。”
来者不善。
何宝林坐了回去,面色疲惫闭上眼睛。
谭招娣一皱眉,冷笑“装什么装。”
何宝林“”
谭招娣挤兑“牢里的伙食可还好”
“”
“当年我还有春喜那丫头陪着,是个忠心的,在我落败时尚且忠心护主。天可怜见,为何你如今一个人在其中你家里人没有花钱打点”
“”
“哦,我明白了,哈哈原来你家中根本就无人在意。”谭招娣猛扑到牢房木杆上,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里面,大笑说“为何不说话为何不看我是不是觉得很丢脸白日还下跪向我求助,求我护住你的家族,结果晚上就被家族背弃,这么大的一件事,你家竟连个派过来问询的人都无。”
提及家族,何宝林才睁开眼睛,转头看过来,语气淡淡。